漠北,距离鹰落涧也不过三千里,突然听人说奇观早已消失,去了只能瞧见巍澜深海,别无他物,一谛顿时沮丧,心灰意懒之际,遇见了个奇怪的和尚。
其实在遇见和尚之前,有个更奇怪的灰头僧路过。
这灰头僧一袭黑袍,光头生灰发,胸前佩佛珠,面容模糊,所过之处有业火熊熊,焚毁万物。
一谛也是有大修为傍身的高手,却仍旧看不清此人面容,他的脸明明就在你的面前,可是瞧过之后,转瞬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一谛皱紧了眉头,心内颇为讶异。
这灰头僧口宣诗号,“我以此生化浮屠,燃尽滔天业火!”
挥一挥手,就是大火熊熊。
他与一谛擦肩而过,留下个孤绝的身影昂首踏步在一往无前的无间路上,前世孽障尽付一炬。
有些不死不休的意味。
这本是个祥和宁静的小村庄,有好心小娘见他化缘,将家中仅剩的白面馒头给他吃,面色仍有愧疚地解释着,言称北方苍狼骑招兵,十里八乡的青壮都给征调了去戍边,家中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一谛听了,感激莫名。
这灰头僧过处,偌大个村寨都给烧成了一团大火,一谛赶去救母子两个,却只见到两具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一谛悲从中来,跪地诵念心经。
翌日。
黎明初起的时辰。
有位远行的僧人进了村。这是一位身着白色佛衣的年轻僧人,背上别着一根用精钢浇筑的长棍,神态肃穆。
僧人站在大火熊熊的村口,静静地站着,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跪在了地上,他哽咽道:“佛祖,又让魔头做下一桩罪业,弟子诚心忏悔,不降魔头,永坠苦海。”
他突然又直起身,扯开胸前衣襟,用不知从哪里抽出的短小匕首在胸前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啊!”
有人一声惊呼。
僧人心生警惕,一双有神的眼睛环顾,觑准一个方向,以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角度冲了出去。
“砰!”
旁边的屋子被僧人硬生生地撞成碎片,随着一声尖叫,僧人又再次冲了出来,怀中还擒着一道瘦弱的身影。
僧人毫不顾忌怜香惜玉的说法,将瘦弱的女子抛在地上,声寒如铁,问她,“施主是什么人?”
女子捂着胸口瘫坐在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僧人心有所感,低头看看,发现事出突然,竟然忘记了阖上衣襟,此时正袒露着胸膛面对女施主。
僧人红了脸,急忙扎好衣摆。
女子好奇问他,“师父,你为什么要在胸口划那么多伤痕?”
他阖上衣衫,方才用匕首划下的伤痕还在不断渗着血迹,将素色的佛衣染得血红一片。和尚低头合十,神色间有慈悲,道:“阿弥陀佛,贫僧来自素心亭,前来追拿一个魔头,听几个幸存的老人讲,魔头辗转来至此,想必这烈火熊熊就是魔头做下的孽债。既然整座村子都已焚毁,施主又是如何幸存下来?”
女子望着僧人的胸口,挪不开视线,仿佛那团渐渐洇染开的血色如一朵惨烈的绝望之花,悄悄绽放在了不为人知的心底深处,她问,“疼吗?”
“不碍事。”僧人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脸色红了红,动作有些笨拙,既然女子不肯说如何幸存,他便不问,转而提起个新的问题,“施主,你可见到那个魔头去了哪个方向?”
女子随手一指。
僧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皱起了眉头,“施主,你是不是搞错了,贫僧就是从那个方向而来,这一路并未曾见到魔头。”
“啊,是吗?”女子收回手指,低下头开始沉思。
僧人瞧她神情有异,料定是魔头焚村之时吓坏了她,低声诵一句“阿弥陀佛”,问道:“施主,村庄被魔头毁掉了,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嗯,还有一房远亲。”
“那你要及早动身,不要等到天黑不好赶路。贫僧且告辞,施主一路小心。”
“啊,师父你要走吗?”女子慌张起来。
僧人解下背上的达摩棍,留下句“路上小心”,便转身离去。
女子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
半月前,素心亭中关押着的大魔头尹素逃出生天,一路杀人放火,做下无数恶孽,素心亭遣派出最为得力的迦持弟子散布天下,只为捉拿住魔头尹素。有可靠消息称,尹素有一桩未了心愿要去完成,据说就在北方魔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