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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七年八月三十一日·记朝凌晨
公元七年的八月三十一日,夜色最深重的凌晨时分已然降临。记朝的天地笼罩在一片万籁俱寂之中,然而东方的天际线,已经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预示着黎明将至的鱼肚白。星子依旧稀疏地散布在深邃的天幕上,月牙的光芒变得愈发清淡,几乎要被即将到来的晨光稀释。气温在夜间持续下降,达到了凉爽的二十一摄氏度,空气中湿度回升至百分之五十六,带着凌晨特有的、微微湿润的凉意,呼吸间能感受到草木凝结的露水气息。这是一天之中最为宁静和寒冷的时刻。
在这片凌晨的静谧与微寒中,记朝的景象仿佛都按下了暂停键。北方广袤的平原被薄薄的晨雾笼罩,原野与村庄都沉浸在最后的睡梦里,唯有最早醒来的鸟儿偶尔发出一两声试探性的啼鸣。东部沿海,潮水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涨落,海港城市的灯火比深夜时又熄灭了不少,只剩下导航的灯塔孤独地闪烁。西域的群山轮廓在渐退的夜色中显得愈发深沉和神秘,山间谷地或许已经积聚了更多的寒露。而帝国南隅的南桂城,在经历了大半夜的紧张对峙和零星冲突后,也陷入了一种疲惫而短暂的沉寂。城墙上的火把燃烧了一夜,火光显得有些黯淡和摇曳,守夜的士兵抱着兵器,强打着精神,警惕地注视着城外那三个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投石机黑影。城内被石块砸毁的房屋废墟静静地躺在破碎的月光和即将到来的晨曦交织的光线下,如同尚未愈合的伤口。大多数百姓在惊恐和后怕中勉强入睡,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与不安。整个记朝,似乎都在这二十一度的、微凉的凌晨空气中,等待着新一天的到来,或是新一轮风暴的降临。
城下,刺客演凌的耐心显然已经消耗殆尽。儿子下落不明(他坚信在南桂城内)的焦躁,被公子田训揭穿借口的羞怒,以及长久以来对单族人的敌视和任务驱动,混合成一种毁灭性的冲动。他不再进行无意义的辩驳,只是用更加嘶哑和暴戾的声音,对着城头发出最后的通牒:“不!我不想再听你们任何废话!你们赶紧把我的演验交出来!立刻!马上!不然的话,就休怪我不再留手,彻底将你这南桂城夷为平地!”
城头上,公子田训经过半夜的周旋和对峙,心知此事已无法善了,他也不再存有任何幻想,声音冷硬如铁,回应道:“好呀!你要战,那便战!我们随时奉陪到底!南桂城的尊严,岂容你如此践踏!” 他顿了一顿,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坚决,“还有,你别再痴心妄想能把你的儿子演验救回去了!看你现在这般疯狂攻击、罔顾人命的模样,态度如此恶劣,行为如此极端,我们根本不可能将孩子交还到你这般心性的人手中!让你继续照顾他,才是对他最大的不负责任!”
这番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刺客演凌彻底放开了所有的顾忌,他狂吼一声,不再有任何保留,全力催动那三架投石机!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配重物轰然落下,巨大的抛竿带着死亡的呼啸,将一块块沉重的巨石,以更高的频率、更猛烈的势头,投向南桂城!
“轰!!!!”
“砰隆——!!!”
“咔嚓!哗啦——!!”
巨石如同陨星天降,狠狠地砸在南桂城的城头上!垛口被砸碎,女墙被轰塌,碎石和尘土四处飞溅,守城的士兵们不得不低头躲避,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更有石块越过城头,落入城内,砸在昨夜已经受损的房屋上,引发更大的坍塌,或者落在空旷的街道、广场上,砸出深深的坑洞,溅起的碎石击伤了不少躲闪不及的早起百姓或维持秩序的兵丁。南桂城最前沿靠近城墙的区域,彻底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哭喊声、惊叫声、房屋倒塌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凌晨的寂静。
公子田训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听着城内传来的百姓的痛苦声音,他的心在滴血,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城下的演凌,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无比沉静,却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刺客演凌!你够了!你若是再敢如此丧心病狂,伤我百姓,毁我家园,我公子田训在此立誓,必将率领南桂城全体军民,发起最坚决、最彻底的自卫反击!直至将你彻底诛灭于此!”
“哈哈哈!反击?来啊!我就是想要抓住你们!我就是想要踏平南桂城!如何?!” 刺客演凌站在投石机的阴影下,状若疯魔,他挥舞着双臂,“今日,我就要靠我自己的力量,靠我这三架神兵利器,把演验从你们手中夺回来!不达目的,我绝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