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昔日东妙方丈的威势虽已倾颓,但阴影仍如殿角蛛网般顽固盘踞。
僧众交头接耳,眼神复杂——东妙垮台太快,新方丈能压得住吗?
那些曾依附于东妙的执事、知客,脚步放得轻了,眼神却更沉了,彼此擦肩而过时,一个无声的眼风便胜过千言万语,传递着心照不宣的观望与试探。
正是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晨课钟声里,谷庄带着两名审计人员,踏入了寺院的账务室。
广净垂首立在角落一张旧木桌旁,桌上一台蒙着薄灰的台式电脑,如同一个沉默的暗礁。
谷庄的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室内每一寸空间,最终落在广净身上。
“广净师傅,”谷庄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寺里近三年的所有账目收支,特别是那几笔大额‘修缮功德金’的明细,请调出来吧。”
广净的头垂得更低了,枯瘦的双手下意识地拢在宽大的僧袖里。
谷庄看得分明,那袖口下的指尖,正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如同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未能发出清晰的声音,目光躲闪地瞥向门口方向,仿佛在等待什么,又惧怕着什么。
“谷组长要核账,这是县里的公事!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推三阻四、阻挠审查不成?!”
一声厉喝如同冰冷的铁鞭,骤然抽碎了账房内凝滞的空气。
明厉,这位东妙昔日的亲信,如今依旧掌管着寺内戒律的执事僧,不知何时已如铁塔般堵在了门口。
他宽阔的肩背几乎截断了门外投向广净的大部分光线。
那面无表情的脸孔之下,只有一双微微眯缝的眼睛,像两道淬过冷水的刀锋。
精准而冰冷地切割着广净和尚暴露出来的每一点缝隙。
室内檀香混着纸墨的微尘浮动。
明厉那厚重的、带着某种独特皮革味的气息,却顽固地弥散着,沉甸甸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他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得能刺穿人,大步走到广净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
广净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那目光烫到,头几乎要埋进胸口,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微光。“是!是!明厉师叔……”
“我不敢,不敢阻挠……马上办!马上办!”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拉开椅子坐下,手指哆嗦着去按那冰凉的电脑开机键。
那双手的颤抖如此剧烈,竟几次未能准确按下小小的电源按钮。
指尖与塑料外壳碰撞,发出细微而慌乱的“哒哒”声。
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
谷庄冷眼旁观,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了——这绝非仅仅是面对审查的紧张,更像是头顶悬着利刃的恐惧。
电脑屏幕终于亮起,幽幽的蓝光映照着广净惨白的脸。
他颤抖着输入账号密码,调出了寺院账务系统。
谷庄拉过一把椅子,紧挨着广净坐下,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逐行扫描着屏幕上滚动的数字。
审计人员将带来的原始账本簿放在电脑旁边。
一时间,账房内只剩下鼠标点击的“咔哒”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广净越来越粗重压抑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