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寻乌放下象牙梳,抿了抿唇道:“阿姐当年,为何要为我取名寻乌?”
兰姈的思绪回到多年前。
嫣红的父母无力缴纳赎金,她在鸨母的房间找到自己的卖身契后,看着满满一盒子的卖身契,心中不甚舒畅。
于是,她将所有的卖身契淋上头油,再点上蜡烛,这堆控制人的枷锁很快便被火舌吞没,变成一堆灰烬。
随后,她从后门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嫣红爹娘,正准备上马车之际,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可怜的身影蹲在角落,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眼神中有麻木,有羡慕,有疑惑,有对生的渴望。
兰姈以需要丫鬟为由,将寻乌带上了。
兰姈摸了摸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笑道:“你当时只说没有名字,我猜想你大抵是不愿意和从前有什么牵扯,或许害怕你爹找到你再卖你一回,央求着我给你取名字。”
“可当时我也没几岁,没有文采,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我姓武,我要回家,所以替你取名寻乌。”
寻乌,寻武。
“寻乌,你是我回家的希望,是我的家人。我把我当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你身上。我想,等我找到家,我也会给你一个家。”
崔兰姈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姓武。
武,是她的命,是她错失的人生回到正轨的指引。
只可惜,她没能如愿。
兰姈是个悲观的人,但偏偏生命又总是充满韧劲。
寻乌带着李弘离去。
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
兰姈手中飞扬着握不住的纱。
……
原本应该养病的李治此刻神奇的出现在了寻乌所在地的附近,寻乌抱着李弘一动也不敢动,好在李弘还在昏迷,也弄不出什么动静。
寻乌咬紧牙关,该死,皇帝的搜索过于密集,再这样下去,她很难能够完成阿姐的嘱托。
原本寻乌是打算将李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阿姐的遭遇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放弃自己的小孩,不可以松开他的手。
寻乌耐心地等待着,天都快黑透了,他们所在的这片地方,总算是逃过一劫。
寻乌用衣裳将小小的李弘挂在自己的身前,一手护着他的腰,一手拿着剑,十分谨慎的试探着的往外探去,见到没人,她才敢将身体完全的显露出来。
李治就这样站在黑暗中看着寻乌一步步离去。
他在想,若是姈姈没有和寻乌与弘儿待在一处,她孤身一人,又去了哪里呢?
崔兰姈的目的其实很好猜,她就是想让天下士族死光,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的退而求其次就是搞死五姓七望。
剩下的这几家,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她的目标又是谁呢?
李治知道兰姈想要的结果,但是他猜不到兰姈的过程,她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采用哪种方式。
“寻乌。”
低沉的男声从寻乌的身后响起,声音本身是温柔如玉一般的美好,可带着主人的情绪便立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息。
这声音何其的熟悉。
“陛下。”
寻乌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瞒不住这个多智近妖,还非常会伪装的陛下。
好在阿姐的目的达到了。
拖延住这位陛下,让她和想见的人能够成功的见上面而不被某位李姓男子所阻碍。
“她在哪里?”李治也不废话,第一反应也不是将自己的儿子救回来。
他能在这里守株待兔,抓到眼前的两个人,李治便知道,兰姈是不舍得对李弘下手的。
“阿姐说,若是陛下先问弘儿,那寻乌便什么都不知道,若是陛下先问她,那寻乌倒是知道一两句。”
寻乌没了崔家眼线这个势利眼还胆小,唯唯诺诺心有二主的身份限制,此刻的她倒像是暗夜里生放出来的一朵黑玫瑰。
生于黑暗,长于黑暗,,美得璀璨,是黑暗最得意的作品。
“陛下既然带了太医来,便为太子殿下诊诊脉,如此我们大家方才安心。”寻乌主动将自己怀中的不省人事的李弘换了个姿势。
李治挥了挥手,便有隐藏在一旁的太医小跑着走过来。
“崔兰姈在哪?”李治像是一只笑面虎,只是此刻的笑容不再温和,为什么这么突然的就要离开。
为什么不可能耐住性子寻一个更稳妥的法子。
寻乌只是抿着唇腼腆的笑了笑道:“阿姐的步子停不下来,在皇宫待了这么许久,已经是放纵的结果,如今,她非走不可。”
“停得下来就会没命,所以不是不渴望停下来,只是这就是阿姐的命。”
“陛下,阿姐说了,你们会有再见面的时候,真到了要见面的那一日,希望陛下还能保持着初心。”
李治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