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环形议事厅的光膜还残留着《宇宙共生伦理法典》颁布时的能量余温，淡金色的辉光均匀洒在每一张形态各异的座椅上——有碳基文明属悉的曲面椅，有硅基种族的晶体基座，甚至有漂浮在磁场中的液态金属舱。沈溯指尖划过冰凉的合金桌面，触感和地球联合政府总部的会议桌别无二致，这种寻常的熟悉感，却让他心头莫名发紧。
作为人类文明的首席伦理观察员，他刚结束了长达七十地球日的跨文明磋商。此刻议事厅里只剩零星几个留守的外星代表，硅基文明的“晶语者”正用高频振动梳理晶体表面的能量纹路，液态金属文明的“流形”则在地面缓缓流淌，留下转瞬即逝的银蓝色轨迹。一切都符合跨文明会晤后的常态，直到他瞥见桌角那枚不起眼的金属片。
那是一枚人类制造的钛合金铭牌，边缘刻着地球联合政府的徽章，本该是会议纪念物。但沈溯记得很清楚，所有纪念铭牌都该刻有《宇宙共生伦理法典》的三大原则缩写，可这枚铭牌的背面，却刻着一串扭曲的符号——既不是人类的文字，也不属于任何已登记的外星文明语系。更反常的是，当他试图拿起铭牌时，指尖竟穿透了那层金属质感，铭牌像全息投影般波动了一下，符号却在瞬间变换了排列顺序。
“沈溯阁下，您在看什么？”身后传来温和的问候，是泽塔文明的观察员莉娅。这个碳基与能量体共生的种族，有着人类相似的外形，只是瞳孔会随情绪呈现不同的光谱。沈溯转身时，她正微笑着走近，目光落在桌角，“哦，这枚纪念铭牌似乎出了能量紊乱，技术部门会处理的。”
沈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铭牌的实体触感再次恢复，背面的符号却已变回正常的原则缩写。“没什么，”他压下心头的疑惑，“只是觉得这次法典颁布太过顺利，反而有些不真实。”
莉娅的瞳孔泛起柔和的靛蓝色：“宇宙文明在生存本质上是共通的，‘记忆尊重、意识平等、共生不同化’本就是文明延续的底层逻辑。”她的话语符合跨文明共识，但沈溯注意到，她的指尖在掠过铭牌时，指甲盖下闪过一丝极淡的荧光，和刚才符号波动的频率惊人地一致。
会议结束后的第十二地球时，沈溯回到人类驻宇宙共生联盟的空间站“溯源号”。舱门开启的瞬间，熟悉的人工重力和氧气味道包裹住他，空间站里的一切都按部就班——AI管家“启明”播报着日常数据，科研人员在各自岗位上忙碌，走廊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宇宙共生伦理法典》的核心条款。这是人类在宇宙中建立的安稳据点，寻常得让人心安。
但反常的线索再次出现。沈溯的私人实验室门没有关严，里面传来轻微的能量嗡鸣。他推门而入，发现自己的研究终端正处于运行状态，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他近期研究的共生伦理模型，而是一段破碎的记忆数据流——属于三十地球日前意外失踪的搭档陈默。
陈默是联盟的首席记忆学家，专攻跨文明记忆兼容性研究，失踪前曾负责《宇宙共生伦理法典》的记忆尊重原则论证。数据流里满是混乱的神经信号，偶尔能捕捉到清晰的片段：陈默在实验室里对着一枚和议事厅一模一样的金属铭牌喃喃自语，画面突然扭曲，他的瞳孔变成了莉娅那样的靛蓝色，随后数据流戛然而止，只剩下一行醒目的文字：“他们在修改记忆，共生是同化的伪装。”
沈溯的心脏骤然紧缩。他立刻调取实验室的监控记录，却发现三十地球日前的监控数据全部空白，AI启明的声音适时响起：“沈溯博士，该时段实验室进行系统维护，监控暂时关闭。需要为您恢复备份数据吗？”
“立刻恢复。”沈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抱歉，备份数据已损坏，无法恢复。”启明的回答机械而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沈溯盯着屏幕上的破碎数据流，陈默最后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如果记忆可以被修改，那么这次跨文明伦理共识，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面竟放着一枚金属铭牌——正是议事厅里那枚，不知何时被他带了回来。此刻铭牌背面的符号再次浮现，和数据流里陈默研究的符号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空间站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里交替闪烁。启明的紧急播报打破了平静：“检测到未知能量入侵，部分舱室出现记忆紊乱现象，所有人员立即前往安全区集合！”
沈溯冲出实验室，走廊里已是一片混乱。有的科研人员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我是谁”；有的则像失去灵魂般漫无目的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