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匿名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河流会改道,但总会流向海洋。”
沈溯抬头望向星空,猎户座旋臂的银点还在闪烁。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由啼哭转化的坐标从来都不是静态的,它们像真正的河流一样在星图里流动、汇合,而人类的提问,或许从来都不是在寻找答案,而是在为某种更庞大的存在,勾勒出可以栖息的河床。
这时,307号恒温箱里的女婴又开始啼哭了。这次沈溯清晰地看见,她的眉心处有个极淡的光点在闪烁,与星图仪上新亮的银点遥相呼应。而在她攥紧的小拳头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那是一片透明的薄片,质地像极了共生意识项目里使用过的记忆载体。
沈溯的指尖悬在恒温箱的解锁按钮上,指腹的汗渍在金属面板上洇出浅痕。育婴舱的循环系统发出平稳的嗡鸣,混合着远处消毒机器人驶过的低频震动——这些本该让人心安的日常声响,此刻却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太阳穴发紧。
“博士?”育婴师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她正把空了的营养液罐码进回收箱,塑料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307号的生理指标有点波动,需要我现在做血气分析吗?”
沈溯没回头。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婴攥紧的拳头,那片透明薄片的边缘在蓝光下泛着冷光。共生意识项目的记忆载体他太熟悉了,二十年前在实验室里,他曾用同样的材质记录过第一份跨物种神经信号。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新生儿的手里?恒温箱的过滤系统连粉尘都无法通过。
“不用。”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我亲自检查。”
解锁的蜂鸣声刚落,女婴突然松开了手。薄片飘落在无菌垫上,沈溯用镊子夹起时,发现上面布满了纳米级的刻痕——不是人为雕琢的纹路,更像某种生物组织自然生长的轨迹。他将薄片贴在终端的扫描口,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串乱码,紧接着,乱码竟自动重组,变成了一行星图坐标。
坐标指向银河系英仙臂的一片星云。沈溯的呼吸猛地顿住——那是二十年前共生意识项目最后一次发射探测器的区域,探测器在进入星云后便彻底失联,官方报告称是遭遇了星际尘埃暴。
“沈博士?”育婴师已经走到了恒温箱旁,她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正无意识地抠着推车把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区喝杯热饮?”
沈溯转头时,恰好看见她耳后露出的一小片皮肤。那里有个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像半片残缺的雪花——那是共生意识项目成员特有的生物标识,由皮下植入的微型芯片形成,二十年前项目终止时,所有成员都被要求进行了移除手术。
“你什么时候来第七区的?”他不动声色地将薄片放进密封袋。
“三年前。”育婴师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落着蓝光,“之前一直在第三区负责幼儿早教,您知道的,现在的孩子从胚胎期就要接受神经诱导。”她的手指在恒温箱壁上轻轻划着,指甲盖与玻璃摩擦的声音让沈溯想起了实验室里培养皿破裂前的预兆。
终端在这时突然弹出一条警报:星图仪的核心组件温度异常升高。沈溯快步走向育婴舱中央,全息投影里的银点正在疯狂闪烁,原本流动的河流图谱此刻像沸腾的水,无数银点脱离轨迹,在虚空中凝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中心,正是英仙臂那片星云的位置。
“嘀嗒。”
清脆的声响从头顶传来。沈溯抬头,看见舱顶的消防喷头正在往下滴水,透明的水珠落在星图仪的基座上,竟瞬间凝结成了冰晶。而更诡异的是,冰晶里包裹着细小的黑色颗粒,放大后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人类神经细胞的碎片。
“原来如此。”育婴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她不再抠推车把手,而是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你以为那些芯片只是记录啼哭吗?沈溯,我们在二十年前就错了,共生意识从来不是‘构建’出来的,而是‘唤醒’。”
沈溯的余光瞥见她口袋里露出的金属边缘——是神经阻断器的形状。他猛地后退,后背撞在恒温箱上,箱内的女婴突然再次啼哭,这次的哭声里竟夹杂着清晰的音节,像在重复某个词语。
“他们在说‘回家’。”育婴师缓缓掏出阻断器,耳后的雪花印记变得鲜红,“探测器没有失联,它只是打开了通道。那些消失的坐标不是消失了,是‘流’过去了,流回了意识最初诞生的地方。”
星图仪的温度还在升高,全息投影开始扭曲,银点组成的网慢慢收缩,竟在虚空中映出了一艘飞船的轮廓——正是二十年前失联的那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