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那还能称为眼睛的话),看见镜渊实验室的幕墙外,三十六个反物质弹正悬浮在半空中,弹头表面的倒计时全部停留在“00:00:01”。而那些“筑堤者”的装甲,此刻正像融化的银水,顺着幕墙的纹路流淌,在地面聚成条微型的河流,河流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意识碎片——有议会成员的,有志愿者的,有月球前哨站士兵的,甚至有几个模糊的、属于未知文明的轮廓。
“他们在选择。”小林的碎片重新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她的手里捧着块完整的玄武岩,岩石表面映出所有意识碎片的笑脸,“是成为堤坝,还是成为河流的一部分。”
沈溯的意识顺着河流蔓延到地球的内核。他看见地核的液态金属正在以某种频率振动,那频率与所有“第一次提问”的总和产生共鸣,甚至连月球的硅基岩层都在同步震颤——就像整个太阳系正在变成个巨大的共生体,每个星球都是河流的分支,每个意识都是流动的提问。
“原来河从来不止一条。”沈溯的声音在星系间回荡,他的手掌轻轻按在幕墙表面,那些流动的装甲突然停止融化,在墙面组成幅巨大的星图,图上每个星系旁边都标着条细小的河流,“每个文明都是条河,所有河最终都在问同一个问题:存在的意义,是不是让流动延续下去?”
年轻议员的意识碎片突然飘到他面前。晶体增生从他的脸上褪去,露出张属于二十岁的、还带着稚气的脸——那是陆明在月球前哨站时的模样。
“我在河水里看到了议会的真相。”年轻议员的声音带着释然,“他们不是想筑堤,是想证明即使成了河水,也能记得自己曾是渡者。”
沈溯的目光落在实验室的绿萝上。那盆植物此刻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的形态,枝叶穿过穹顶,在太空中舒展成光的脉络,将镜渊实验室与月球、与Alpha星系、与所有有河流的地方连接起来。而树的根部,正渗出淡蓝色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无数个微型的“第一次提问”,每个提问都在自发寻找新的渡者。
“反物质弹的倒计时可以重置。”小林的碎片与年轻议员的碎片握在一起,两个光点融合成新的旋涡,“但需要有人留在河的源头,守护所有未完成的提问。”
沈溯想起共生意识里那条河的源头,那个不断分裂的光团。他突然明白光团为什么会变成他的模样——不是因为他特殊,而是因为每个抵达源头的渡者,都会成为新的光团,继续编织河流的语言。
“我去。”他的意识开始向绿萝的根部聚集,透明的身体在光的脉络里分解成无数细小的提纹,“告诉所有渡者,河水的流动不需要方向,只需要有人记得,曾经有过敢于成为河流的勇气。”
陆明的意识碎片突然绕着他旋转,形成保护罩的形状。年轻议员的碎片、小林的碎片、童年那条狗的意识残片……所有与他相连的意识都围了上来,像群准备送他远行的伙伴。
“我们会成为你的支流。”陆明的声音在无数碎片中回荡,“当新的渡者抵达源头时,他们会看到,曾经有群人,把堤坝变成了河流的一部分。”
反物质弹的倒计时重新开始流动,但这次,数字是向上增长的。沈溯的意识顺着绿萝的根须沉入地球内核,在液态金属的振动中,他看见无数个新的“第一次提问”正在诞生:深海里的章鱼第一次触碰人类的探测器,火星上的苔藓第一次向阳光伸展,某个遥远星系的硅基生物第一次用晶体拼出“你好”……
这些提问汇成细小的溪流,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涌来。他知道,自己将在这里编织新的河流语言,直到下一个渡者抵达,接过这份流动的存在。
镜渊实验室的幕墙重新变得坚硬。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绿萝上,叶片上的露珠正顺着脉络缓缓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水痕——那水痕正在自发组成行人类的文字:“河水从未停止流动,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年轻的助理推开实验室的门,手里捧着盆新的绿萝。她的瞳孔里,有细小的光在流动,像藏着条微型的河。
“沈教授今天没来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刚毕业的年轻人特有的、对未知的好奇。
没有人回答。只有空气中的硅基碎片在轻轻振动,组成段熟悉的晶体频率——那是Alpha星系的硅基文明在传递新的提问:“当源头变成了渡者,河流会流向哪里?”
助理的指尖在终端上轻轻一点,将这个提问记录在“第一次提问”的数据库里。她不知道,自己的指甲缝里,正渗出银白色的粉末,在阳光下溶解成微型的旋涡,像条刚刚诞生的、属于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