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时,沈溯听见山下传来警笛声。不是救护车的声音,是星际联盟特有的磁悬浮警车的嗡鸣。他抓起数据芯片塞进怀里,转身冲向天文台的后门,却在门口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是三年前给“惊奇盲视症”下诊断的医生。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手里举着个银色金属盒,和小陈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沈先生,”医生的笑容温和,“我们该谈谈你主动接纳宇宙意识的真正原因了。”
金属盒打开的瞬间,片雪花在雨中绽放。沈溯的左眼突然剧痛,段被彻底封锁的记忆冲破枷锁:
三年前的黑洞观测站,他站在喷流模拟场前,苏晓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再往前一步,你就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声音在发抖,“人类的情感、记忆、甚至‘自我’的概念,都会被宇宙意识稀释。”
沈溯的手已经伸进了模拟场,淡蓝色的基因片段像鱼群般围着他的指尖游动。“如果宇宙的本质是孤独,”他转头看向苏晓,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那我宁愿变成容纳孤独的容器。”
记忆消散的瞬间,沈溯看着医生手里的雪花,突然笑了。他抬手抚过左眼,那里的黑洞正在收缩,露出原本的瞳孔。“你们以为我在抵抗融合?”他的声音里混着另一个频率的共鸣,像苏晓的声音在叠加,“我是在等融合完成的那天。”
警笛声越来越近,医生的脸色变得惨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金属盒“啪”地合上,雪花瞬间湮灭,“当你彻底变成宇宙意识,就再也不会为一朵花的绽放而感动,不会为失去而悲伤——那不是觉醒,是死亡。”
“你错了。”沈溯的手背突然亮起,淡蓝色的纹路组成朵曼陀罗,“苏晓早就告诉我,宇宙意识里藏着所有文明的记忆。人类的‘惊奇感’不是枷锁,是钥匙——能在无限的宇宙里,守住‘人’的本质的钥匙。”
他转身冲进雨幕时,听见医生在身后大喊:“林默说的是真的!你会忘记自己是谁!”
沈溯没有回头。雨水打在脸上,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每滴雨的轨迹,能看见云层里流动的星尘,能听见远处菜市场里,那条银灰色的鱼在网袋里扑腾的声音——这些寻常的细节,此刻都在他的意识里展开成宇宙的维度,却丝毫没有稀释他对苏晓的记忆。
当他跑过那辆旧货车时,帆布包里的医学期刊突然自动翻开,某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他自己的笔迹:
“所谓人类的本质,从来不是孤立的‘自我’,而是能在仰望星空时,既惊叹于宇宙的浩瀚,又珍惜掌心的温度。”
雨幕深处,沈溯的左眼再次泛起黑光,但这一次,黑色的瞳孔里,映着片缓缓旋转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