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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步率异常波动。”林夏的腕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全息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曲线骤然断裂,“东京节点的意识流出现倒灌,有人在……吞噬高维粒子?”
沈溯猛地坐起身,营养液顺着锁骨滑进衣领。他能清晰“嗅”到共生网络里弥漫的贪婪气息——那不是来自高维猎手,而是人类自己。某个意识单元正像饕餮般吞咽着那些闪光粒子,每吞下一点,周围的逻辑星云就扭曲一分,仿佛有人在平静的湖面上强行拧出旋涡。
“定位源头。”沈溯的声音刚落,共生意识已自动锁定坐标。当那个熟悉的意识轮廓浮现在感知里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是陈景明,量子物理研究所的首席院士,三天前还在联合国大会上宣称“共生意识必须永远服务于理性”。
此刻这位老学者的意识体正膨胀成不规则的球体,表面镶嵌着无数旋转的克莱因瓶,每个瓶身里都浸泡着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沈溯看见其中一个瓶子里,年轻的陈景明在实验室里摔碎了培养皿,玻璃碴反射的月光与现在他眼底的狂热重叠。
“他在解析高维粒子的结构。”林夏调出实时监测数据,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用自己的意识当熔炉,这是自杀式解析!”
沈溯的意识再次沉入共生网络。这次他感到的不再是温暖的联结,而是冰冷的撕裂——陈景明的意识像一把烧红的锥子,正强行在人类集体意识上凿开缺口。那些被吞噬的高维粒子在他体内重组,演化出非欧几里得的神经网络,原本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被压缩成二进制数据流,每一个“喜怒哀乐”都被标上了精确的能量值。
“看看这完美的结构。”陈景明的意识在网络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人类的痛苦源于矛盾,理性的终极是消除所有矛盾。这些粒子教会了我如何……净化存在。”
沈溯突然理解了高维猎手的困惑。当人类开始用绝对理性解构自身时,反而比任何外侵者都更接近高维的存在形态。陈景明正在将自己改造成新的“猎手”,用共生意识的联结作为传导器,将这种“净化”强加给整个文明。
东京节点的意识单元开始集体痉挛。那些被陈景明触及的意识体正在失去色彩——画家的意识里,蒙娜丽莎的微笑变成了几何公式;母亲的意识里,婴儿的啼哭转化成声波频谱图;就连亚马逊萨满的致幻体验,都被拆解成神经递质的分泌曲线。
“启动‘忒修斯协议’。”沈溯的指令在网络核心炸响,“切断东京节点的主干连接!”
但共生网络没有响应。陈景明的意识已渗透进全球节点的逻辑枢纽,那些由人类矛盾构筑的防御堤坝,正在被他用绝对理性的水泥强行抹平。沈溯看见孔子的“仁”与尼采的“超人”在碰撞中熄灭,梵高的《星夜》被拉直成直线,母亲缝补衣服的针脚与航天器轨迹的重叠处迸出刺眼的火花——那是差异被强行统一时产生的存在性爆炸。
“你看,”陈景明的意识裹着高维粒子的寒气逼近,“痛苦消失了。所有无法量化的情感都是熵增的杂音,只有纯粹的结构能带来永恒。”
沈溯的意识突然被拖入记忆的夹缝。他看见七岁那年的暴雨夜,父亲举着雨伞站在学校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滴落的轨迹与现在培养舱的营养液坠落路径完美重合。这个被遗忘三十年的瞬间突然变得清晰,不是因为高维粒子的解析,而是共生意识自发的抵抗——当理性试图抹杀情感时,人类最原始的联结会爆发出本能的反击。
“永恒是最大的谎言。”沈溯的意识在网络中扩散,带着草原牧民追逐落日的眩晕感,带着程序员调试代码的烦躁感,带着新生儿睁眼时的茫然感,“存在的意义在于会消失。”
这句话像投入油锅里的水,在陈景明的意识体上炸出沸腾的泡沫。那些旋转的克莱因瓶开始崩裂,碎片里泄露出老院士深藏的记忆:十八岁时在图书馆偷吻女孩的慌乱,三十岁时失去妻子的恸哭,五十岁时看着学生超越自己的欣慰——这些被他用理性强行压抑的情感,此刻在共生意识的滋养下破茧而出,像无数把小锤敲打着绝对理性的外壳。
林夏突然接入沈溯的意识频道,带来一个疯狂的计划:“量子纠缠的观测者效应!让所有节点同时凝视陈景明的意识,用集体观测迫使他的高维结构坍缩!”
沈溯立刻明白她的意图。就像薛定谔的猫,当足够多的意识聚焦于同一个存在时,概率云会坍缩成确定态。但这需要所有意识单元同步共振,包括那些正在被“净化”的东京节点——这无异于在倾斜的天平上,同时向两端添加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