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师爷垂手站着,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下,黏在青布衣领上洇出深色:“明经阁护着柳若曦一家,昨夜出了长安往江南去了。”
三皇子拿起燕窝羹,银勺舀着瓷碗底的碎燕,喝了一口。甜汁在舌尖漫开,他却笑得凉飕飕的:“呵呵,两人情深,不双宿双飞可惜了。”
“可是……”邬师爷指甲掐着掌心,硬着头皮说,“有大先生护着,派去的人近不了身。”
“他能护一辈子?”三皇子放下碗,瓷碗碰在白瓷碟上,脆得像冰裂,让厅内暖香都淡了几分。
“属下明白!” 邬师爷连忙躬身应下。
三皇子叹口气,拿起素色丝帕擦了擦嘴角,帕角扫过下颌的淡青胡茬:“不是非要柳若曦的命……”
邬师爷低头不敢接话,只听见丝帕落在碟上的轻响。
风里裹着半枯的梧桐叶,撞在窗棂上,“啪嗒” 一声。
接着三皇子的声音混着秋风卷叶的声儿再次响起:“只是传出去,我连手下都管不住……”
辰时的钟声滚过城头,余音在朱雀门外青石板上绕两圈,散进晨雾里。
官员们三三两两扎堆,朝笏斜靠掌心,都在说萧御史家昨夜的遇袭。
“猜是谁干的?”刑部赵侍郎凑着工部周侍郎的耳朵,热气扫得对方耳廓痒:“玄阴教!”
周侍郎摸了摸山羊胡,脸色凝重:“敢行刺重臣,简直胆大包天!”
旁边小官凑过来,朝笏挡着嘴:“听说和储位……” 话没说完,被人拽住袖子,赶紧闭了嘴。
人群里,身穿青色官袍的监察御史张敬缩在角落,攥着袖中密信,时不时偷瞟萧衍,眼底透着决绝。
就在这时,户部的谢尚书拽着萧衍的袖子,急得脸都红了:“萧大人切勿冲动!”
礼部的温尚书也凑过来,声音压得几乎要被晨风吹散:“谢大人说得对,最好再谋划一下!”
萧衍攥紧朝笏,指节泛白,声音却亮得能让周围的官员都听清:“论私,如今已势若水火;论公,国家有倒悬之危!”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决绝:“我等食君之禄,岂能坐以待毙!”
说完转身大步往大殿走去,紫色官袍在晨光里扫过石阶,袍角带起一点细尘,留下道利落的影子。
谢尚书和温尚书无奈对视一眼,也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靴底踩得石阶轻响。
官员们看着三人的背影,议论声渐渐小了,纷纷跟了上去。
晨风吹过朱雀门铜铃,“叮铃” 声裹着铜锈冷意,满是说不透的暗流。
金銮殿内,阶下官员按 “文东武西” 分列两侧,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只余鎏金盘龙柱投下的冷影在金砖上静静蔓延。
殿外突然传来三声清脆的鞭响,紧接着响起:“陛下驾到 ——”
话音未落,李德全便搀扶着一身赭黄龙袍的靖安帝,从殿后缓步走出。
龙靴踩在金砖上,“笃笃” 声压得寂静更稠,墨玉念珠缠在指间,眼神半开半阖,透着几分倦意。
靖安帝坐定,龙袍褶皱堆在御座扶手上。李德全转身上前一步,拂尘一摆,尖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话音在空旷的金銮殿里回荡,官员们齐齐躬身行礼,朝笏撞在金砖上,发出参差不齐的 “笃笃” 声:“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靖安帝看着阶下众人,心里却想着:“快点结束,我还要回去冥想长生!” 待官员们躬身的动作稍缓,才淡淡开口:“平身。”
官员们刚平身站直,右侧末位突然冲出一个青袍身影 —— 正是张敬。
他慌得差点绊在阶上,“扑通” 跪在丹墀下时膝盖撞得金砖闷响,双手高举奏折却忘了展开,声音像破了的铜锣。
“陛下!臣有本参奏!都察院御史大夫萧衍,身为台谏之首,却暗中与八皇子私会于城外竹林,结党营私,妄言储位!”
这句话像惊雷炸在殿内,引起一阵窸窸窣窣,旁边人朝笏微晃,轻轻碰了下身边人的袍角。
王丞相偏头瞥了一眼张敬,指节在朝笏上轻轻敲了敲:“这三皇子的手未免伸得太长!”
萧衍也愣了一瞬,随即眉头拧紧 —— 他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人反过来先咬自己一口。
靖安帝捏着念珠的手停了下来,他目光盯着张敬,眼底冷意里掺了点无奈:“你就不能小点声?”
刚想开口,兵部尚书王虎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