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馆的警报声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响起的。
沈星河正蜷在前台的藤椅上打盹,终端贴在胸口烫,突然的震动让他差点摔下椅子。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红,一行血字在黑暗里跳动:"
情感密度指数:153,系统过载预警。
"
他揉着涨的太阳穴走向后台服务器,金属门刚推开,成捆的牛皮纸信封便"
哗啦"
砸在脚边。
最上面那封贴着歪歪扭扭的邮票,邮戳是城南老工业区——那是父亲当年下岗的纺织厂所在的区域。
沈星河蹲下身,指尖触到信封背面的铅笔字:"
给记得我们的人"
,墨迹未干,带着潮湿的温度。
"
这是今晨四点前收到的第27批捐赠。
"
林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一摞磁盘,梢还沾着露水,"
我查了物流记录,所有包裹都来自同一片区域。
"
她把磁盘插进终端,投影墙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撒在地图上的红豆,全部集中在城南三公里范围内。
沈星河抓起外套:"
去看看。
"
晨光里的城南老工业区还浸在薄雾里,锈迹斑斑的厂牌半挂在断墙上,"
红星纺织厂"
五个字被雨水冲得白。
但转过街角,他却听见了熟悉的铝锅沸腾声——父亲的豆浆摊支在老厂门口,蓝布棚子被风掀起一角,沈建国正弯腰往煤炉里添煤,白围裙上沾着星点豆浆渍。
"
爸?"
沈星河喊了一声。
沈建国直起腰,手里的铁勺"
当啷"
掉进锅里。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笑得眼角皱成核桃:"
你咋来了?
快坐,刚磨的新浆子。
"
话音未落,棚子下的小马扎上便响起七嘴八舌的招呼声。
"
小沈总来啦!
"
戴鸭舌帽的老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你爸这摊儿现在可成宝贝疙瘩了。
"
他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枚锈迹斑斑的工牌,"
昨儿我把老周的工牌带来,你爸说放这儿吧,有人专门收这些,我就想着"
"
不是收。
"
沈建国舀了碗豆浆递过去,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
是让这些东西有个去处。
"
他指了指棚子内侧的麻绳,上面挂着泛黄的合影、磨破的纱巾、缺角的工资条,"
他们不是来换豆浆的,是来确认自己没白活。
"
沈星河的喉咙突然紧。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张合影:十几个穿工装的年轻人挤在车间门口,沈建国站在最边上,衬衫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锁骨下的红痣——那是前世他总嫌父亲土气的印记。
"
小沈总,你看看这个。
"
戴鸭舌帽的老头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边角被茶渍泡得脆。
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着三十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金额,最小的五十,最大的三百。
"
我们三十七口子都记得,2ooo年秋天有个小先生往学校捐了笔钱,说是替咱们垫付学费。
可学校查账册,说没这笔记录。
"
林夏从帆布包里掏出平板,快划拉着:"
我比对过所有公益机构的存档,确实没有相关记录。
可能是"
她顿了顿,"
时空涟漪产生的记忆残影?"
沈星河的手指突然顿住。
他想起2ooo年那个闷热的夏天,自己抱着装满球星卡的纸箱站在教务处门口,名单上的名字被汗水洇开,他随手抽了张空白纸重抄,然后把卖卡赚的五千块塞进了门缝。
"
是我忘了。
"
他轻声说,"
那年我总想着赚大钱,却没记住自己也做过小事。
"
老头突然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
记不记得有啥要紧?
我们记着就行。
"
棚子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穿劳保鞋的老工人扶着墙挪进来,左手裹着破手套,指缝里渗出暗红的血。
"
小沈总,"
他颤巍巍地摘下手套,露出掌心的塑料布,里面裹着张褪色的借条,"
三十年前,你爸借我五十块买药。
"
沈建国的手一抖,豆浆洒在围裙上:"
老陈?你咋"
"
那年我媳妇住院,差五十块手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