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爷的二胡又拉起来了,这次是《光明行》,调子昂扬,像要把冬天的寒气都驱散。猫崽们不再打盹,围着他的脚边蹦跳,三花小猫甚至跳上琴盒,用爪子拨弄琴弦,发出不成调的音,引得李爷爷哈哈大笑:“你这小东西,还想跟我合奏?”
信使忽然飞进暖房,嘴里叼着根红绳,绳上系着个小小的铃铛。江思年认出那是母亲绣绷上的铃铛,当年母亲绣花时,总爱把它系在绷子上,针一动,铃铛就叮当作响。“它从哪儿找出来的?”苏瑶惊讶地问,“我前儿收拾你娘的针线筐,还没见着呢。”信使把红绳放在母亲的木牌前,铃铛轻轻晃着,声音脆得像冰凌相撞。
小向阳拿起铃铛,系在白猫的脖子上,白猫抖了抖身子,铃铛响个不停,它却不恼,反而用头蹭了蹭小向阳的手心。“这样它跑远了,我们就能听见了。”小向阳高兴地说,白猫像是听懂了,转身跑出暖房,铃铛声随着它的身影在花田里回荡,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向天空。
傍晚时分,天边烧起了晚霞,把雪地染成了橘红色。江思年坐在暖房门口,看着小向阳和白猫在雪地里打滚,阿黄趴在旁边,尾巴扫着积雪,王大爷举着相机,正捕捉着这暖融融的画面。张奶奶端来碗热汤面,雾气模糊了她的眼镜:“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汤面里卧着个荷包蛋,像浮着轮小太阳。江思年挑起面条,忽然看见碗底沉着些细碎的花瓣,是虞美人的干花,想必是张奶奶特意放的。“你娘最爱吃虞美人拌的凉菜,”张奶奶坐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晚霞,“说这花看着娇,性子却韧,霜打了也不蔫,像草原上的狼毒花。”
江思年想起母亲日记里的狼毒花,想起父亲信里的草原,忽然觉得,那些遥远的故事,从未离开过这片花田。白猫脖子上的铃铛响着,信使在晚霞里盘旋,阿黄的尾巴扫着雪,小向阳的笑声像串银铃,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唱着日子里的暖。
夜里,江思年翻到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那页没有写雁群,没有写雪,只画了朵小小的向日葵,花盘里写着行小字:“等思年长了,带他去看草原,看狼毒花红得像火,看向日葵黄得像金,告诉他,爸爸和妈妈,永远在花田里等着他。”
他合上日记,望向窗外,月光把花田照得像片银色的海,白猫和信使依偎在雪人旁,铃铛偶尔响一声,像是在回应着什么。小向阳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笑,想必是梦见了草原,梦见了那片红得像火的狼毒花。
江思年轻轻掖了掖小向阳的被角,心里忽然笃定,明年春天,一定要带着他去草原。去看看父亲信里的狼毒花,去听听雁群北归的鸣,去告诉他们,花田里的故事,从未停过,就像那些藏在土里的种子,只要心里装着暖,总有一天,会开出满田的阳光。
暖房里的炭火还在烧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时间在轻轻踱步。窗外的雪地里,信使忽然振翅飞起,嘴里叼着片虞美人的干花,飞向星空,仿佛要把花田的暖,带给远方的人。而那片花田,在月光下静静躺着,等春风一吹,就会把所有的惦念,都长成漫山遍野的春天。
大寒这天,花田的积雪厚得能没过脚踝。小向阳踩着高筒棉靴,在雪地里堆雪人,把王大爷昨天冻好的胡萝卜当鼻子,又摘下白猫脖子上的红铃铛系在雪人领口。“这样它就跟娘日记里写的雪人一样啦。”他拍着手上的雪,白猫蹲在旁边看,忽然用爪子把胡萝卜扒下来,叼到暖房门口——那里摆着母亲的木牌,它把胡萝卜轻轻放在牌前,像是在给故人送份暖礼。
江思年正劈着柴,看白猫这举动,手里的斧头顿了顿。张奶奶端着热水出来,呵着白气说:“这猫通人性,是记着你娘呢。”她把水倒进铁盆,白猫立刻跳进去舔,三花小猫们也围过来,挤挤挨挨地蹭着母猫的肚子,铃铛在猫群里叮当作响,像串流动的碎光。
苏瑶踩着雪进来时,怀里抱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件小小的蒙古袍,宝蓝色的缎面上绣着金边的云纹。“前儿托县城的裁缝做的,”她笑着给小向阳披上,“开春去草原,总得体面些。”小向阳拽着袍角转圈,金边在雪光里闪闪烁烁,白猫忽然扑过来,爪子勾住袍摆,被他带着在雪地里打滚,红铃铛滚进雪堆,发出一阵清脆的响。
王大爷举着相机追拍,忽然“哎哟”一声——阿黄叼着他的围巾跑远了,那围巾上还别着刚洗好的照片,是昨天拍的白猫教崽们捉雪鼠。“这憨狗!”王大爷跺着脚笑,阿黄却把围巾放在江思年脚边,用头蹭他的手,像是在求夸奖。江思年捡起照片,见雪地里的白猫弓着身子,尾巴绷得笔直,三花小猫们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倒像是支正经的捕猎队。
李爷爷的二胡调子沉了些,拉的是《江河水》,却在低回里藏着股盼头。他见江思年在看照片,便停下弓说:“你爹年轻时也爱摆弄相机,跟王大爷借过胶卷,说要拍遍草原的云,等回来给你娘看。”江思年想起父亲留下的那个铁皮盒,里面除了弹珠,还有卷没开封的胶卷,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认出是“草原专用”。
信使从外面飞回来,翅膀上沾着些枯草,嘴里叼着半片狼毒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