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好的向日葵籽放在木牌前:“奶奶吃,元宝抢不过我。”小花用脑袋蹭了蹭木牌,耳朵尖的花粉蹭在上面,黄灿灿的,像个小小的吻。
谷雨过后,薰衣草抽出新叶,紫得发蓝。猫崽们爱在花丛里打滚,星光最疯,把自己埋在薰衣草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转来转去,像颗藏在紫雪里的黑葡萄。林墨坐在田埂上看书,忽然听见小花发出警告的嘶声,抬头看见只黄鼠狼正往向日葵苗里钻,小花弓着身子挡在前面,尾巴炸得像朵蒲公英,五只小猫崽跟在它身后,虽然吓得腿直抖,却没一只往后退。
“这猫儿比狗还护家。”王大爷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里,小花突然扑上去,黄鼠狼吓得窜进草丛,它却没追,只是蹲在苗边舔了舔被踩倒的嫩芽,像在安慰受伤的孩子。林墨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背,发现它耳朵尖又沾了新的花粉,黄得发亮,倒像枚勇敢的勋章。
小满的市集上,王大爷的故事集卖断了货。有个戴草帽的老农翻着书说:“这花田的猫,跟我年轻时养的那只一样,通灵性。”他买了袋薰衣草籽,说要种在果园里,“说不定能招来只看园子的猫。”苏瑶笑着递给他张照片,上面是小花蹲在向日葵丛里的样子,老农看了直点头:“就盼着能有这么只懂事的。”
小向阳已经会数到十了,坐在暖房门口数猫崽:“一、二、三……”数到第五只突然停住,指着白猫的肚子喊:“又有啦!”大家凑过去看,白猫正蜷在旧木箱里打盹,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小南瓜。张奶奶摸着它的背笑:“这花田的福气,真是一辈辈传呢。”
芒种那天开始割麦,田埂上的向日葵长得比人还高,花盘沉甸甸地低着头,像在给麦田鞠躬。猫崽们跟着李爷爷去送饭,元宝最懒,趴在送饭的篮子里不肯动,被晃得直打晃,嘴里还叼着颗向日葵籽,像个含着糖的小孩。李爷爷的二胡放在田埂上,引来只麻雀落在琴盒上,被朝阳扑着追了半里地,铜铃铛叮叮当当响,惊得麦田里的蚂蚱蹦得满天都是。
夏至的雨来得急,暖房的玻璃上又蒙了层水汽。白猫在旧木箱里生了三只小猫崽,一只黄的像向日葵,一只紫灰的像薰衣草,还有一只白的,脑门上有撮黄毛,像沾了点花粉。小向阳趴在箱边看,突然指着黄毛小猫喊:“像奶奶的铃铛!”江思年心里一动,把那枚铜铃铛解下来,轻轻系在小白猫的脖子上,铃铛一响,箱里的猫崽们全抬起了头,眼睛亮得像雨后的星星。
雨停的时候,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花田的向日葵上,每片花瓣都沾着水珠,像撒了把碎钻。白猫带着大猫崽们在花田里打滚,新出生的三只小猫崽被放在竹篮里,由小花守着,它蹲在篮边,耳朵竖得笔直,像个尽职尽责的哨兵。王大爷举着相机拍个不停,嘴里念叨:“这张叫‘花田代代传’,准能上故事集第三版。”
暖房的木门又被风吹得吱呀响,小向阳跑过去关门,看见门后躲着只瘸腿的小野猫,浑身湿漉漉的,正抖着毛看他。“猫儿!”他转身去拿牛奶,小野猫却怯生生地往里挪了挪,白猫突然走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它的背,把它引到火塘边。张奶奶笑着往碗里倒了些热牛奶:“咱们花田的猫,心都软着呢。”
处暑收向日葵时,新来的小野猫已经成了花田的一员,它总跟着小花,学它蹲在田埂上看麦田,学它用爪子按住蚂蚱,虽然动作还有点笨,却学得有模有样。王大爷给它取名叫“过客”,说:“来的都是客,花田永远有地方。”他拍下过客第一次抓到蚂蚱的样子,照片里,小家伙叼着蚂蚱往竹篮跑,尾巴翘得高高的,像举着面小旗子。
秋分那天,合作社来了群画家,围着花田写生。有个长头发的女画家非要画小花,说它耳朵尖的花粉像幅微型画。小花很配合,蹲在向日葵丛里一动不动,直到女画家画完,才叼起朵掉落的向日葵花,放在她的画架上,像在送礼物。女画家笑得眼睛都弯了:“这猫儿,比模特还懂礼貌。”
霜降前,大家又编了个新的向日葵杆筐,比去年的大了一圈,正好装下所有的猫崽。筐里铺着新晒的薰衣草,紫得发香,过客总把最小的白猫崽搂在怀里,像在保护它。小向阳趴在筐边唱新学的儿歌:“猫儿多,像花朵,开在田里不凋落……”朝阳的铜铃铛跟着节奏响,过客突然抬起头,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像在和声。
夜里,江思年坐在火塘边翻母亲的日记,看到最后一页写着:“猫崽们在花田里跑,像撒了把会动的种子,明年春天,准能长出更多的温暖。”他抬头看向筐里的猫崽们,月光从窗缝里钻进来,照在它们身上,绒毛泛着淡淡的光,真像撒在花田里的种子,正悄悄孕育着新的春天。
暖房的吊扇早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火塘里跳动的火苗,把大家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在演一场无声的戏。白猫趴在筐边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筐沿,惊得小猫崽们动一动,随即又沉沉睡去。王大爷的相机放在桌上,镜头对着筐里的猫崽,仿佛随时准备捕捉新的故事。
花田的向日葵早已收完,只剩下光秃秃的杆立在田里,像一排沉默的哨兵。但每个人都知道,等明年开春,这里又会冒出嫩黄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