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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秉德听得连连点头。
“然后,”柳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在痛陈利害之后,你要向陛下,提出一个‘建议’。”
“建议朝廷,立刻派遣一位德才兼备、精明强干的钦差大臣,前往巴郡,全权负责‘督办剿匪安民事宜’!”
王秉德心中雪亮,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恍然大悟和敬佩的神情:“恩师深谋远虑!学生愚钝,竟未想到此层!有钦差大臣坐镇巴郡,统筹全局,剿匪安民,必能事半功倍!学生定将此议,写入奏折之中,力陈其必要!”
柳越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他的眼神,却变得如同深潭般幽暗难测。
“秉德啊,你可知,本相为何要力主此议?”他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王秉德立刻坐直身体:“请恩师教诲。”
柳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笑意。
“此乃‘一石三鸟’之计。其一,名为剿匪安民,实为‘夺功’。”
“若任由他在巴郡剿匪,无论成败,功劳皆归于他。可若朝廷派去钦差,总揽全局,督办剿匪事宜……那么,无论陈锋在西南,无论剿了多少匪,安抚了多少民,立下多大的功劳,这功劳的首功,该记在谁的名下?”
王秉德眼中精光一闪:“自然是记在钦差大臣‘督导有方、运筹帷幄’的名下!陈锋即便冲锋陷阵,浴血拼杀,也终究只是听命行事,为他人作嫁衣裳!”
柳越微微颔首:“不错。此乃第一鸟,夺其功!”
“而这个钦差的人选,老夫已经想好了。”柳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吏部右侍郎,张昭。”
王秉德心中一凛。张昭,是柳越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为人精明,手段狠辣,最擅长的,便是在官场倾轧中,将对手置于死地。
“其二,名为统筹全局,实为‘掌控’。”
柳越的手指,在舆图上“巴郡”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钦差大臣,持天子节钺,代天巡狩。他有权节制地方兵马,调动巴郡下辖各县的府库钱粮,征调民夫壮丁。他的一道命令,便可让陈锋手下的兵丁,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他的一纸文书,便可让陈锋耗尽心血募集的粮草,调拨给他人使用。陈锋,这个永安县令,在钦差面前,将彻底失去自主之权,只能俯首听命,任人摆布。他手中的那点微末力量,将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彻底掌控、消融。”
王秉德听得心头发寒,却不得不佩服此计之毒辣:“恩师高明!此乃第二鸟,控其人!”
“但这,还不够。”柳越的声音,变得愈发的阴冷,“我们不仅要困住他,还要……彻底毁了他!”
“其三,名为督办剿匪,实为‘构陷’。”
“这位钦差抵达巴郡后,可以名正言顺地给陈锋下达军令。比如,限期三日,剿灭盘踞在某某山中的百年匪寨。那匪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三日之期,根本不可能完成!”
“若陈锋办不到,钦差便可立刻上奏,弹劾他‘消极怠工,贻误军机’!”
“若陈锋拼死力战,侥幸完成了……”
柳越发出一声冷笑:“钦差便可弹劾他‘擅杀降卒,滥杀无辜,激起民变’!甚至,还可以说他‘贪功冒进,导致官军伤亡惨重’!总之,无论陈锋怎么做,是进是退,是战是守,他都将落入我们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最终,必被置于死地!”
王秉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看向柳越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这番“一折三杀”的毒计,走得太高,太妙!也太毒了!
它完全绕开了陈锋本人,甚至没有直接攻击陈锋一个字!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为国为民”、“整肃吏治”、“剿灭匪患”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上!
武安侯府?镇北侯府?那些将门勋贵,就算想替陈锋出头,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发力的点!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锋,一步步被拖入深渊!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恩师,您这是要活活困死陈锋啊!』王秉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对柳越的权谋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终于明白,自己与恩师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自己该学的,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