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瑶揉着眼睛推开庙门时,晨雾还裹着青石板的潮气。
供桌上那只老母鸡突然炸着毛扑棱起来,鸡毛簌簌落了半桌,她凑近一瞧,空气里浮着行淡金色小字,像被谁用阳光在虚空中写了半幅春联:"
鼻涕真君今日卯时,鼻头烫。
"
"
呸,烫就烫呗,又不是没烫过。
"
她伸手去拍老母鸡,指尖却擦过那行字——有股子冰碴子似的凉,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
庙外突然传来尖嗓门儿:"
赖姑娘!
鼻涕真君家的墙塌了!
"
赖瑶拎着扫帚冲出去时,正撞见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抱着头跑,后衣领子湿了一片:"
那鼻涕娃半夜坐门槛上哭,鼻涕冻成冰溜子,把自家院墙压塌了!
"
她转头又看见豆腐西施抹着眼泪过来:"
嘴炮元帅今早起卖菜,跟人讲价愣是卡了三回壳儿,说你这葱葱葱比我结巴还厉害,急得直跺脚!
"
"
狗!
狗中战神咬人了!
"
巷尾突然传来尖叫。
赖瑶顺着声音跑过去,正见那花斑小狗叼着个青布包袱,冲个穿玄色道袍的外乡人狂吠,前爪把地面刨出个小坑。
被咬的人捂着裤腿直抽气:"
这畜牲先前见我还摇尾巴,今儿跟见了仇人似的!
"
消息像长了翅膀,晌午时分就扑棱到破庙。
卜凡正蹲在门槛上啃烤红薯,听见动静时,红薯皮"
啪嗒"
掉在地上。
他抹了把嘴角的糖渣子,抬头正撞见紫菱攥着星钥冲进来,梢还沾着星屑:"
寄生术!
天名录没打算直接抹除神格,是把伪神判定做成了符蛊!
"
星钥在她掌心翻着白光,表面浮起细密的黑纹,像条被虫蛀的绸子。
紫菱指尖抖,按在纹路上:"
符蛊顺着百姓信仰钻进来了,野神越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神,蛊就越壮——他们要让神格自己烂成灾祸,到时候不用天罚,百姓自己就会骂着赶我们走!
"
赖雪抱着本古籍从后堂转出来,书页间金纹正顺着"
神格"
二字爬,她翻到某一页猛地顿住:"
《天规补遗》里写过,正统神格靠敬畏滋养,野神靠的是人间烟火气。
"
她抬眼时眸子里闪着光,"
他们想用神性焦虑当养料,可咱们偏不顺着他们的规矩长!
"
卜凡突然笑了,把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嘴里,拍着裤腿站起来。
他走到庙中央那口破铜钟前,抄起木槌"
当"
地敲了一声,回声撞得梁上灰簌簌落:"
都来!
把你们觉着最丢人的事儿都抖出来!
"
赖瑶愣了:"
啥?"
他冲她挤挤眼,从供桌底下搬出一筐烤得流蜜的红薯,又拎出坛封着红布的酒:"
笑气酒,咱自个儿酿的——豆汁儿泡枣儿,喝一口能把鼻涕笑到后脖颈!
"
第一个上台的是卜凡自己。
他往破砖上一坐,翘起二郎腿:"
那年我刚引气入体,觉着自个儿能抗雷了,结果天劫劈下来,我被轰出二里地,脸朝下啃了口泥。
"
他挤眉弄眼学自己当时的模样,"
泥里还嵌着半截萝卜,我咬得太急,咯得后槽牙疼!
"
哄笑声炸响时,紫菱盯着星钥倒抽冷气——她体内那团暗紫色的符蛊正蜷成一团,像被烫着的虫子。
赖雪眼睛亮了,拽过她的手腕:"
看见没?
蛊怕笑!
神性焦虑是他们给的枷锁,咱们偏要拿荒唐当钥匙!
"
鼻涕真君抹着眼泪挤到前面,抽抽搭搭的:"
我我能现场用鼻涕画王八不?"
他吸了吸鼻子,两道清鼻涕"
滋溜"
窜出来,在青砖上扭出个圆滚滚的王八,尾巴尖儿还画了根小辫子——正是天名录主殿门楣上的纹章。
满场笑骂声里,他那团符蛊"
啪"
地裂开条缝。
嘴炮元帅搓着双手跳上供桌,先前结巴的舌头突然顺溜得能绕梁:"
那天劫他姥姥的不长眼,劈得我裤子都冒青烟;那天规他舅舅的死脑筋,管天管地还管神仙的脸!
"
他越骂越起劲儿,手舞足蹈跟说快板书似的,押韵押得比戏台上的先生还溜。
他体内的符蛊冒起黑烟,"
刺啦"
一声碎成渣。
狗中战神叼着只臭袜子冲过来,把袜子往卜凡脚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