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莞尔,忙端了一盏温茶过来,道:“孺人可是口渴了不若先吃一盏茶。”
黛玉接过,饮了半盏便撂下。苦着小脸儿道:“这下可好,来日还不知如何跟二姐姐言说呢。”
鸳鸯道:“此为圣意,又非孺人本心,再说二姑娘本就是个明事理的,料也不会挑孺人的不是。”
“也是,”黛玉应承一嘴便不做他想,转而招手将紫鹃、鸳鸯两个叫到身前,吩咐道:“你二人快将嫁妆单子,尤其是书目拿过来。”
雪雁讶然道:“姑娘这会子就要盘账”
黛玉却正色道:“往后咱们就要关起门来自个儿过日子了,不精打细算怎么行”
藕官不解道:“不是还有姑爷吗”
黛玉腻哼一声道:“他给是他给的,他不给,咱们也得好生过下去。”
几个丫鬟纷纷掩口而笑。谁不知探郎素日里最是大方加之其人本就有在世陶朱的名号,往后还能少了西路院的嚼裹
但黛玉这般说了,她们也不好反驳,便依着黛玉之意,将嫁妆单子与书目一并拿了过来。
那嫁妆单子黛玉扫一眼便撂在一旁,单拿了书目仔细端详。
紫鹃又凑上前比划道:“孺人,这几册都誊抄过了。”
雪雁则道:“孺人真个儿打算发卖了这些书册好歹是老爷留下来的……”
黛玉头也不抬道:“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再是古籍、孤本,也当不得吃当不得用。再说咱们誊抄下来,便算是留了底儿,原册让渡与有缘人岂不正好儿”
时已近日落,忽有拍门声响起,唬了内中主仆几个一跳。待鸳鸯过去问询,得知来的是晴雯,方才纷纷舒了口气。
吱呀一声门扉推开一半,不待鸳鸯说话儿,晴雯仗着身形娇小已然一闪身抹了进来。
便见她须臾凑到黛玉身前,笑吟吟道:“问孺人安。”
黛玉早与晴雯熟稔,因是当下瘪嘴嗔怪道:“作怪!”
晴雯嬉笑一声儿,忙道:“先到先得,东边一间耳房让我占了,西边两间挤一挤能安置三人。不过后罩楼空置,我看鸳鸯姐姐与藕官不若挪去后罩楼安置。”
黛玉还没说什么,鸳鸯已然行过来逮了晴雯的脖颈,笑骂:“好个小蹄子,竟敢近水楼台先得月!”
晴雯也不怕她,只笑道:“谁叫姐姐迟来一步呢。”
不拘耳房、后罩楼,左右不过几步脚程,因是几个丫鬟嬉闹一场也就作罢。
晴雯又去前头帮衬,谁知才出门不多久又回身来报:“老爷往这边厢来了!”
话音落下,内中人七手八脚赶忙将账册、嫁妆单子与书目拾掇了,又服侍黛玉规规矩矩坐好。内中单留了雪雁、紫鹃,藕官、鸳鸯忙忙避出门外,只待陈斯远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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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路院正房。
香菱、晴雯、五儿等俱都往西路院帮衬,二姑娘身边儿便只留了个绣橘守着。刻下迎春歪在床榻上,轻摇团扇,星眸半闭半睁。看似慵懒闲适,心下却乱作一团。
再是大度,再是明事理,乍闻大婚当日林妹妹便授封诰命,二姑娘心下也难免吃味。
再说这宅院一分三路,实则早前便是连在一处的辅国将军府。阖府下人难免走动,说不得便有怪话传出来呢。
另则,有圣上为黛玉撑腰,夫君会不会多偏着西路院一些林林种种,繁杂心绪扰过心弦,让憋闷的二姑娘不禁叹息了一声儿。
正待此时,忽而听得脚步声渐近,旋即次间的绣橘起身招呼道:“邢姨娘,太太正歇着呢。”
邢岫烟答应一声儿,挪动莲步便进了内中。
入内扫量一眼便笑道:“都入夜了,太太怎地还不掌灯”
迎春慵懒着板正身形,笑道:“想着今儿个也没旁的事儿,便懒上一会子……西路院可都好”
“宾客走了大半,老爷的几个同窗忙着答对,又有李财照看着,出不了差池。”
迎春挪动身形,手中团扇拍打了下身旁,邢岫烟便笑着凑坐过来,问道:“下晌可曾孕吐过”
迎春道:“今儿个吃食清淡,这会子还好。”
邢岫烟抿嘴而笑,又道:“太太可是心乱了”
对手帕交,二姑娘倒不曾瞒着,于是赧然点了点头。
邢岫烟便道:“道理太太自个儿知晓,也不用我絮叨。要我说,此番都怪圣人。”
“哈”二姑娘纳罕道:“还能怪在圣人头上”
邢岫烟惊奇地瞥了二姑娘一眼,道:“太太这话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