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翠倚红偎,香温玉软,缱绻缠绵、夜半未休,直到转天辰时过半方起。
洗漱罢,自有柳五儿去小厨房提食盒。晴雯、香菱两个说着闲话,忽而便打趣道:“呀,大爷杏榜高中,来日必登桂榜,往后再不好称大爷,须得称老爷了。”
晴雯就笑道:“大爷在两位姨娘处,都是称老爷的。”
香菱眸中满是笑意,戏谑道:“哪个姨娘称老爷了?我怎么记得三姨娘只叫‘哥哥’呢?倒是有一位姨娘,时不时的便将‘老爷’挂在嘴边。”
晴雯顿时瘪嘴气恼起来,忽而眼珠一转,合掌道:“是了,原来姐姐也知二姨娘是这般情形?”
香菱咯咯咯笑道:“我与二姨娘才见过几回?我啊,说的便是你。”
晴雯炸毛也似起身来追,口中兀自嚷道:“好好好,今儿定要揭了你的皮不可。”
香菱乐得打跌,躲闪一番到底被晴雯追上,扯脸皮、抓痒痒,直待香菱求饶,晴雯这才将她放过。
此时五儿才提了食盒入内,不待铺展,便有小丫鬟芸香来寻。
“大……老爷老爷,宝姑娘、表姑娘都送了信笺来。”
陈斯远略略错愕,紧忙将其招呼过来,探手夺过信笺。头一封是宝姐姐的,信笺简短,内中第一行字迹直言:谨言慎行、戒骄戒躁。
其后又明言提点陈斯远,莫忘了往燕平王府、廖世纬处走动。最后又附诗一首:无限伤心岂为春,玉容消瘦只因君。才郎不信相思苦,请验裙腰透几分。
陈斯远盯着那诗反复观量,虽昨夜好一番纵意,这会子也禁不住心猿意马。转念一琢磨,是了,宝姐姐素有青云之志。此番自个儿中了杏榜,宝姐姐自是身心畅美,情动之下,这才写了这么一首略显轻浮的相思诗。
略略收敛心绪,再复看开头,实则不用宝姐姐提点,今儿个陈斯远也要往王府与恩师处走动走动。
将宝钗信笺收好,展开邢岫烟的信笺一瞧,只见其上只是一行字迹:表弟可曾得意忘形?
虽只字迹,陈斯远却恍惚窥得邢岫烟笑吟吟停在自个儿眼前。表姐这是生怕自个儿飘了,以至忘乎所以。这与自个儿昨日托林妹妹当头喝棒有何区别?
陈斯远莞尔一笑,也将邢岫烟的信笺收好。待用过早点,陈斯远拾掇齐整,出大观园点了小厮庆愈随行,乘马车直奔燕平王府而去。
巳时一刻到得地方,陈斯远方才下得马车,遥遥便见典膳正丁道隆手抱拂尘笑吟吟迎候在角门前。
陈斯远不敢怠慢,故作惶恐抢步上前,道:“丁公公这是——”
丁道隆笑道:“昨儿个王爷听闻陈孝廉杏榜有名,便算定今日必登门。咱家与孝廉相交一场,恰逢此等喜事,可不就要迎候一番?”
陈斯远忙拱手道:“丁公公折煞学生了。”
“诶?应该的,不值一提。孝廉且……哦,如今合该称一声陈青云了,青云且随咱家入内,王爷今日无事,正在园中书房歇息。”
举人雅称孝廉,进士自然也有雅称。或称龙门客,或称青云客。这青云二字,自是取自后者。
陈斯远唯唯应下,随着丁道隆打角门入内,兜转着往后花园而去。路上二人说说笑笑,那丁道隆提及蕺菜素营生,便道:“如今蕺菜素大行天下,最长可保质半年,漫说大顺域内,便是广南、扶桑也有海客漂洋过海来津门采买。依着规矩,本该半年一结算的,昨日王爷忽言,陈青云大婚在即,只怕银钱不大凑手,便催着咱家将蕺菜素的出息分润分润。
青云来日得空,不妨再来一回,也好将出息分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