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手上不停,口中随意道:“三月启程正好,运河开化,天气也不冷不热的。”
宝姐姐欲言又止,心下觉着古怪,却到底不曾说什么。
朝廷禁令,老太妃丧期到三月便算完结,世家大户自可谈婚论嫁。今年又是恩科大比之年,若陈斯远高中,那陈薛两家放榜过后便要加紧议亲了。
宝姐姐时常趁着打理胶乳账目与陈斯远私会,得空也寻了道人算过,明年好日子都在六月里,若是错过了,便只能等到九月了。那会子陈斯远若是入了朝堂,又怎好告假迎娶?
按说薛家这般情形,宝钗与陈斯远的婚事早定,早就商议过不拘此番大比如何,今年总要将婚事办了。薛姨妈为宝钗之母,合该二月启程,赶早回来商议婚事,偏生不知怎地,薛姨妈非要拖上一个月。
这也就罢了,此番薛姨妈信中又说,在金陵时常感觉孤寂,为薛蟠爙灾祈福时经常往左近育婴堂布施,她瞧一个婴孩面善,便生了收养之心。
宝姐姐早慧,又是个周全人。早先还不曾多想,待得了这封信,立时便想起年初薛姨妈深居简出,又时常干呕不止。过后又固执己见,非要往金陵避居。
凡此种种联系起来,结论简直呼之欲出!
早间那会子宝姐姐自个儿骇了一跳,一个劲儿宽慰自个儿,只当是多心了。可凡事儿禁不住琢磨,宝姐姐越琢磨越觉得此事有诡。
疑窦一起,便再也难以压制。奈何此事太过大逆不道,宝姐姐心下苦闷,又不知寻何人倾吐。黛玉处,宝钗只当了好姊妹,因着黛玉年岁小,心下一直拿其当做妹妹。倒是陈斯远这儿,一直是宝钗的依仗,因是方才心防松动,宝姐姐险些便要将此事倾吐出来。
好在最后关头宝姐姐念及此事还做不得准,不好胡乱攀诬母亲,这才将话儿咽了回去。
她却不知,若是那些话说将出来,定会将陈斯远吓个半死。
二人又偎在一处浓情蜜意了半晌,宝姐姐这才红着脸儿告辞而去。这日再没旁的事儿,匆匆而过。
转眼到得腊月二十九,因还在老太妃丧期,是以贾家上下只洒扫了一通,连对联都不曾张贴。
这日辰时,贾雨村却突然到访。
二姑娘迎春正在辅仁谕德厅打理庶务,听闻贾雨村到访,立时打发人去告知贾琏。琏二爷忙不迭将贾雨村迎至向南大厅,又赶忙往东跨院去报信儿。
将养了数月,大老爷贾赦中风之症好转许多,如今不过是说话有些含糊,加之行走有些不便罢了。
贾赦得了信儿,忙来向南大厅见贾雨村。
甫一进得内中,贾赦便纳罕不已。盖因贾雨村身后竟站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瞧打扮倒也寻常,贾赦一时间闹不清贾雨村是什么路数。
彼此厮见过,贾雨村寒暄着问过贾赦病情,旋即便道:“年关将近,本官庶务繁多,昨日才知我那女徒弟有恙在身。听闻贵府太医不大中用,本官便四下寻访,请了陆女医来,代本官暂留府上照料一二。”
贾赦一怔,因不知内情,顿时抚须笑道:“时飞真会说笑,我贾家三位太医,虽非当世名医,却也非庸碌之辈,哪里用得着外请女医来照料玉儿……”
话没说完,一旁的贾琏咳嗽连连。贾赦抬眼见贾雨村虽笑着,眸中却满是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