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他脸皮厚,这才不曾露出行迹来。他却不知,宝姐姐也瞧出其面色古怪了,心下却只当在腹诽宝玉,这才不曾深究。
别过宝姐姐,陈斯远摇摇头将烦乱心绪丢在一旁,当务之急是明日见贾雨村。他便快步回转,寻了晴雯点算所提贺礼,自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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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仁谕德厅。
迎春打理过庶务,便撑在桌案上托着香腮出神儿。眼看就要正月,三月里大比,四月里考庶吉士,不拘大比结果如何,待过了老太妃丧期,她与陈斯远的婚事总要往下议下去。
前些时日老太太曾放出过风儿,说是私底下瞧了日子,六月初八、十六、二十八都是好日子。
婚期在即,又是自个儿孜孜以求的,方才又被陈斯远轻薄了一番,这会子闲暇下来迎春自是遐想不已。
厅中绣橘瞧在眼里,忙扭头瞧着红玉呶呶嘴,红玉便与其掩口而笑。笑意还不曾敛去,忽有丰儿笑吟吟入内。
到得厅中敛衽一福,说道:“二姑娘,我们奶奶说了,若是姑娘得空便往房里去一趟,有事儿与姑娘商量呢。”
迎春早知自个儿的嫁妆是凤姐儿帮着置办的,又见丰儿满脸打趣之意,顿时俏脸儿泛红。低声应了,起身领着两个丫鬟,扭捏着往凤姐儿院儿而来。
须臾进得内中,便见凤姐儿靠坐炕头,小腹隆起的平儿坐在炕沿,主仆两个正算着账呢。
见了迎春,凤姐儿笑吟吟招呼道:“二丫头快来,我如今身子不便,也不与你客套了。丰儿,沏一盏六安茶来。”
迎春温声应下,凑坐炕沿,搭眼往炕桌上一扫量,其上果然是嫁妆单子,不见愈发红了脸儿。
凤姐儿笑着打趣道:“瞧瞧,这会子就害臊了,来日出了阁只怕更没脸儿见人了。”
“凤姐姐!”迎春嗔怪一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凤姐儿与平儿好一番笑,凤姐儿忽而诶唷一声儿一捂小腹,唬得迎春立马变了脸色。
凤姐儿诶唷诶唷几声,又摆摆手道:“小东西踢我呢,无妨。”
待迎春舒了口气,凤姐儿方才笑吟吟道:“二妹妹也知老太太将嫁妆的事儿交给我来置办,二妹妹如今管着家,家中情形想必也知道。老太太出了一万两体己,来给二妹妹置办,我费尽心思,加上东府、大嫂子、大太太、太太与我凑的添妆,总计一百零八抬。
单子老太太瞧过了,只道委屈了二妹妹。”
迎春笑着摇头道:“哪里就委屈了?听闻王家妹妹也不过九十六抬嫁妆,说来我还比王家妹妹多一些呢。”
凤姐儿笑着没言语。
此时嫁女,嫁妆多以抬计数。寻常百姓,或八抬、十六抬,多是箱笼、被褥、衣裳等物;中等人家,寻常都要三十二抬起步;至于富贵人家,这可不好说了。
曾有扬州盐商嫁女,总计三百余抬,单是压箱底的银钱就有八万两。
贾家如今不过是空架子,错非老太太掏了体己,只怕这一万两的嫁妆都凑不出来。
是以莫看王家只是九十六抬,可实际价值只怕数倍于迎春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