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沉吟好半晌,始终也没想明白王夫人是怎么想的。他也懒得去猜这等内宅蠢妇的心思,心下只拿定主意,无论如何林妹妹是不能留在贾家了。
眼见陈斯远脸色铁青着极为难看,迎春赶忙宽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挂心,没准儿是几个太医一时不凑手,这才让胡太医来瞧。老太太那会子发了火,太太一个劲儿的道恼,只说王太医一直瞧不好,她便想着换个太医没准便能治好了林妹妹。”
陈斯远冷笑一声,郑重道:“多谢二姐姐了。”
迎春摇头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儿?你与林妹妹亲近,莫不是我与林妹妹就远了?”顿了顿,又蹙眉道:“只盼着太太不过是一时粗疏,若不是……”
若不是,黛玉真个儿有了意外,那贾雨村岂不是要恨死贾家了?此人如今位高权重,说不得内阁出了缺便会补入内阁。再是排在末尾的阁老,也不是如今的贾家能开罪的。
因生怕陈斯远多心,迎春忙转而说道:“另有一桩事……远兄弟可知……夏金桂生了个女孩儿?”
这都快三个月了,陈斯远早就听袭人说过。当下他便颔首道:“倒是有所耳闻,怎么?莫不是夏家又有说法?”
迎春低声道:“夏家太太前日来了一遭,话里话外都是催着让夏金桂尽早过门儿。太太拿不定主意,只得去问老太太,老太太却一句话就给否了——若是夏金桂过了门,宝玉来日又如何相看人家?
太太思来想去,想着宝兄弟翻过年也不小了,便张罗着相看姑娘呢。”
陈斯远冷笑不已,就如今宝玉这个名声,好人家的姑娘哪里肯嫁过来?
迎春不好久留,说过半晌,眼看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而去。陈斯远一径将其送出院儿外,回转时便打算往潇湘馆去瞧瞧。
此时厢房门打开,红玉疯了也似跑了出去,后头还跟着气咻咻的晴雯。
“小蹄子,又能为你往后别来,不然定要给你个好儿!”
香菱也追出来,扯了晴雯两下,二人便与五儿一道儿回了正房。入内眼见陈斯远眉头紧锁,香菱又拉扯了晴雯一把,晴雯这才舒出一口气,情知这会子不是告状之时。
陈斯远饮过一盏茶,吩咐丫鬟为其更衣。五儿伺候着其换了身衣裳,仔细为其围了银鼠皮大衣裳,这才目视其大步流星而去。
待其一走,晴雯偏腿落座床榻,气哼哼道:“香菱姐姐受得了,我可受不了。不拘如何,得了空总要寻大爷计较一番。”
陈斯远喜大被同眠,可素日里都是逐个排班、你方唱罢我登场。偏生昨儿个陈斯远饮了酒,又赶上红玉得了一日假,这兴致一上来就有些收不住。
夜里头晴雯自是忘乎所以,待醒来顿觉羞耻,这才与红玉纠缠不休。
香菱思量了下,挨着晴雯落座,说道:“你啊,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远不如红玉想得分明。”
晴雯愕然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说我孩子心性了?”
香菱便道:“床笫之欢、男欢女爱本就是寻常事,你以为大爷荒唐,实则那些勋贵背地里比大爷荒唐得多!”
香菱顿了顿,压低声音嘀咕了半晌,什么‘美人盂’‘美人纸’‘皮儿杯’的,唬得晴雯惊愕之余愈发红了脸儿。
待晴雯消化了那些新词儿,香菱这才道:“你来日是妾室,又不是主母,哪里就舍不得面皮了?”
一句话说得晴雯怔住。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妾室本就是以色娱人,自是怎么讨好自家大爷怎么来。
香菱所言自是极有道理,偏生晴雯心下别扭着不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