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性子,石头过过手都要攥出油水来,又岂会放过这等好处?说不得到时又要拿迎春来吊着自个儿。
眼见邢夫人不解,陈斯远便略略说了说,邢夫人犯了糊涂劲儿,竟说道:“那岂不正好儿?迎春如今养在我房里,我这当母亲的总要为她寻一桩妥帖婚事。她那性子最是绵软,若你果然娶了,来日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陈斯远想起小惜春先前所言,便意味深长道:“这就不好说啦……说不得二姐姐是扮了木讷情形呢?这有的人厉害在明处,有的人厉害在骨子里……尤擅隐忍。”
“她?”邢夫人不信,撇嘴道:“再如何说,她如何也叫我一声儿母亲,孝道大义压着,还能反了天不成?”
陈斯远笑而不语。孝道又如何?那尤氏三姊妹还不是逼着尤老娘嫁了人去?
正待此时,外间忽而传来芸香的呼唤之声。陈斯远便道:“怕是有事儿寻我,你且快些拾掇了,我先走一步。”
邢夫人虽心下不舍,却只得目送其穿戴齐整溜出了门儿。
陈斯远溜到玉皇庙耳房旁,那耳房比正房低矮了许多,陈斯远踩墙抱柱须臾翻上屋脊,搭眼便见小丫鬟芸香正拢手四下嚷着。他仔细观量一圈儿,见除了芸香别无旁人,纵身便跳在桃林里。
扑啦啦声响顿时骇得芸香一激灵,扭头见是陈斯远,不禁愕然道:“大爷?你这是打哪儿出来的?”
“腾云驾雾……寻我何事?”
芸香便道:“前头金钏儿姐姐来传话,说是太太请见,大爷快些……额,这衣裳怎地皱巴巴的?怕是须得换了衣裳再去了。”
陈斯远也不解释,快步回返清堂茅舍。因这会子红玉、五儿两个还未回,便自个儿换了衣裳,交代一声儿便往前头而去。
玉皇庙静室里,邢夫人拾掇了好半晌方才拾掇齐整,当下紧忙挪步出来,问苗儿道:“我方才怎么听着……有人喊远哥儿?”
苗儿便道:“是哥儿房里的芸香。说是前头太太请哥儿去给王家姑娘瞧瞧诗文。”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太太,王家太太与姑娘都在,这岂不是请了哥儿过去相看?”
邢夫人眨眨眼,顿时蹙眉不喜道:“哥儿爹妈虽不在了,我这当姨妈的可还没死呢!走,咱们也去瞧瞧!”
这婚姻大事,若父母不在,自然要请族中长辈做主。可如今陈斯远寄居荣国府,这等事儿岂有不与邢夫人招呼的道理?偏生不拘是王舅母还是王夫人,都不曾想起此事,可见其心下从未将邢夫人当回事儿。
邢夫人虽是个没城府的,却最厌嫌被人小觑了,因是心下恼火,领了两个丫鬟便要往王夫人院儿来。
谁知条儿是个眼尖的,见邢夫人半边衣裳褶皱不堪,裙裾处又湿了一片,便道:“太太这衣裳跪皱了,不若先去换了衣裳?”
邢夫人面上一怔,随口遮掩道:“方才有些困倦,往那炕上躺了须臾,不想这衣裳就皱了。”
至于那湿了的裙裾,是为免雀跃下失声高呼,她才自个儿堵在了嘴里的,因实在不好解释,她便只当没瞧见。
当下邢夫人先行往东跨院而去,自是不提。
却说陈斯远一路到得王夫人院儿前,正撞见玉钏儿出来。见了陈斯远顿时笑道:“远大爷可算来了,这舅太太等不及,正打发我往后头去寻远大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