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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几乎与地球无异的世界。沙漠穹顶被茂密的粟麦和桑基鱼塘覆盖,飞天城建图的反重力城市悬浮在云端,但建筑材质是传统的青瓷与青铜,而非金属;人类的形态与未改造前无异,穿着棉麻衣物,孩子们在稻田里追逐量子蜜蜂,王磊的“原型”正用普通的双手收割稻穗,掌心沾着泥土,脸上带着汗水浸湿的笑容。然而,画面的边缘却潜藏着危机:穹顶的一处青铜接缝正在渗沙,桑基鱼塘的共生藻出现大面积枯黄,医疗中心的生体改造仪器积满了灰尘——显然,纯人类形态难以适应半人马座的恶劣环境。
“58%的概率……”金载元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调出B镜像的环境参数:氧气浓度18%(且持续下降),土壤盐碱化程度27%,α星耀斑导致的辐射剂量1.2西弗/年,“保留了人类形态,却失去了环境适应力。就像……把地球的江南水乡强行搬到沙漠里,美则美矣,活不长久。”
陈墨突然指向两个镜像的天空。A镜像的天空是永恒的金属灰,没有日月星辰,只有量子信号塔的蓝光;B镜像的天空则是α星的蓝绿色,但云层中隐约可见沙尘暴的阴影。“两个镜像都不完整。”考古学家的防风镜反射着屏幕的光芒,她的指尖划过《大同鼎》的两个影像,“A镜像有‘存续’,却丢了‘文明’;B镜像有‘文明’,却难‘存续’——诸葛亮意识体留下的‘概率镜像’,是在问我们:到底什么是‘文明存续’?”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时,两个镜像的中央突然同时亮起——不是概率数据,而是一幅巨大的全息卦象:
革卦。
卦象由六爻组成,下卦为离(火),上卦为兑(泽),火焰在沼泽之下燃烧,象征“变革”与“新生”。六爻的颜色呈现出奇特的渐变:从下往上,第一爻(初九)至第三爻(九三)为冷灰色,对应A镜像的硅基路径;第四爻(九四)至第六爻(上六)为赭红色,对应B镜像的碳基路径;而卦象中央的“九五”爻,却是青铜色的,与禹鼎残片的能量云同色。
“革,去故也;鼎,取新也。”陈墨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背诵着《周易·革卦》的彖辞,“‘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诸葛亮意识体是在用‘革卦’告诉我们,文明存续的本质是‘变革’,但变革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突然,环形实验室的扬声器发出一阵电流杂音,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诸葛亮意识体的残留语音,比第四百四十四章《星海出师表》时更微弱,却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非形态之变,乃文明内核之变。”
语音落下的瞬间,革卦的“九五”爻骤然爆发出青铜色的光芒。光芒穿透两个镜像,将A镜像的机械齿轮与B镜像的传统饕餮纹同时吸入卦象中央,在“九五”爻的位置融合成一枚新的《大同鼎》影像——鼎身的饕餮纹保留了传统的轮廓,却在纹路细节处嵌入了微型的量子电路;鼎耳的青铜材质中,流淌着桑基共生藻的绿色能量流;鼎足则是由机械与骨骼复合而成,稳稳地扎根在虚拟的沙漠土壤中。
“非形态之变,乃文明内核之变……”诸葛青阳喃喃重复,掌心的《大同鼎》纹身与卦象中的新鼎完全重合。他终于明白,A镜像的硅基形态和B镜像的碳基形态,都只是“变革的表象”,真正决定文明存续的,是隐藏在形态之下的内核——是《齐民要术》的生态智慧,是敦煌壁画的文化传承,是“兼爱”“大同”的伦理共识,是改造者与未被选者共同守护的“人性之光”。
“所以两个镜像不是对立的,是互补的!”李素的生物监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文明胚胎的蚕丝层正爆发出刺眼的金光——胚胎的心率曲线从72次/分钟飙升至120次,蚕丝层的青铜纹与革卦的“九五”爻产生共振,分泌出金色的羊水,羊水在培养舱中形成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革卦六爻的全息投影。
“胚胎在响应卦象!”生物学家的探针刺入羊水漩涡,数据流显示,胚胎的基因序列中,同时出现了A镜像的“量子硅基适应基因”和B镜像的“文化记忆基因”,两者在“九五”爻的青铜能量引导下,开始重组为新的“内核稳定基因”,“它在……融合两个镜像的优势!”
王磊的螯状爪突然按在控制台上。改造者代表的银色触须与控制台的量子接口连接,将自己的生物电信号导入系统——他的改造经历,正是“A+B”的微观体现:保留人类的意识与情感(B镜像内核),接受形态的适应性改造(A镜像工具)。“我明白了!”王磊的眼睛亮得惊人,螯状爪的硅膜反射着胚胎的金光,“我用爪子修管道、剥稻壳,爪子是‘形态之变’;但我记得端午节的龙舟、奶奶教的《三字经》,这些是‘内核之不变’——变的是工具,不变的是用工具做什么!”
赵野的机械义肢与王磊的螯状爪轻轻碰了碰。改造人队长的仿生眼球泛着柔和的红光:“2173年木星暴动时,我们改造者躲在地下掩体里,用机械义肢写遗书。那时我就知道,决定我们是谁的,不是义肢,是我们写下的字,是我们想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