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刺眼的对比。“我不要看这个。”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触手尖端的吸盘无意识地吸附在金属椅腿上,留下一圈圈白色的印记,“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鳞爪人’,不是‘地球人’了。”
“但你的大脑海马体里,还留着二十年前的端午记忆。”苏晴调出张岚的脑部扫描图——图中,与“端午”相关的神经元集群呈休眠状态,而改造后新增的“鳞爪运动神经元”则异常活跃,两者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记忆锚点技术,就是用这段影像做‘钥匙’,打开那道墙。”她按下投影仪的“增强键”,龙舟影像突然放大,鼓手的脸清晰起来——那是张岚父亲年轻时的样子,穿着蓝色的粗布褂子,额头上渗着汗珠,鼓槌落下时,肌肉的线条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张岚的触手猛地一颤。灰黑色的皮肤泛起淡粉色的涟漪,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鼓手:“爸……”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去世那年,我才12岁,也是这样的夏天,他带我去看龙舟……”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砸在治疗椅的扶手上,“我记得他说,‘划龙舟要齐心,人这辈子,也得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往哪儿去’……”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将艾草香的浓度调浓了些。她知道,记忆锚点的关键不是“灌输”,而是“唤醒”——那些被改造者视为“过去”的文化身份,从来不是负担,而是支撑他们走过心理迷宫的拐杖。就像诸葛亮意识体在赤晶石策里写的:“基因可改,文脉难断;鳞爪为器,心为舟楫。”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野的机械义肢在治疗室门口停下,改造人队长的仿生眼球扫过墙面的龙舟影像,钛合金关节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是情绪波动时的机械反应。“我能进来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刚在观察舱看到王磊,他说……觉得自己像‘实验品’。”
苏晴侧身让他进来。赵野走到张岚面前,机械义肢的手掌摊开——掌心的皮肤是仿生的,能模拟人类的温度和触感,只是在虎口处,还留着2173年木星暴动时的弹痕。“我刚改造完那会儿,把镜子砸了。”他的仿生眼球泛起柔和的红光,“觉得自己是‘半人半鬼’,晚上做梦都在拆自己的义肢。”
张岚的触手微微放松了些:“那你……后来怎么好的?”
“因为我看到了‘同类’。”赵野指向墙面的龙舟影像,“不是鳞爪人,是‘人’。”他调出自己的改造日志——2173年,他在难民营里教改造者用机械义肢写毛笔字,一个失去双手的女孩用脚趾夹着笔,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家”字,“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改造后的身体只是‘工具’,用工具做什么,才定义‘我们是谁’。你看王磊,他昨天用螯状爪帮医疗中心修好了通风管道;李姐(李素)说,他的爪尖比最精密的扳手还好用。”
全息影像里的龙舟突然下水了。鼓手的号子声变得激昂,二十多个桨手随着鼓点奋力划水,船头的龙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张岚的触手慢慢舒展开,皮肤的灰黑色褪去,开始模拟影像里芦苇的青绿色——这是她的“情绪同步”能力,改造后第一次主动展现对“美好”的呼应。
“明天开始,让所有认知混乱的志愿者都来这里。”苏晴在治疗日志上写下:“记忆锚点治疗第3天,12例中8例情绪稳定,皮肤颜色同步率提升至65%,‘自我认同’评分从3.2→5.8。”她看向赵野,“或许,改造者之间的‘同伴支持’,比影像更有效。”
赵野的机械义肢轻轻敲了敲墙面,鼓点声与影像里的龙舟鼓完美重合。“因为我们都走过同一条河。”他说,“河对岸不是‘怪物’,是学会用鳞爪划水的‘新人类’。”
伦理评估室的灯光偏暖黄色。林夏将全息报告投影在桌面上,报告的标题《生体改造与人性边界》下方,附着一张照片:王磊的螯状爪握着一支特制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字——字迹有些歪扭,墨点也不均匀,但每个笔画都透着认真,尤其是“善”字的最后一横,拖得很长,像一条努力向前延伸的路。
“这是今天早上拍的。”林夏的指尖划过照片,“王磊主动要求写的。他说昨晚看了‘端午龙舟’影像,想起小时候奶奶教他背《三字经》的场景,突然想试试‘用爪子写字’。”她调出王磊的心理评估数据:认知混乱指数从4.8降至1.2,“文化身份认同”评分从2.1升至7.3,“最显着的变化是,他开始用‘我们’称呼改造者群体,而不是‘他们’。”
李素的白大褂上还沾着王磊的鳞片样本——她刚完成鳞片的透光率极限测试:在α星B耀斑爆发时,鳞片可将透光率降至5%,相当于SPF1000的防晒霜;而在弱光环境下,透光率能提升至95%,让皮肤触须充分吸收光能。“不仅能调节光线,还能储存能量。”她将样本放在显微镜下,鳞片的横截面呈现出蜂窝状结构,每个蜂窝里都藏着微型太阳能电池,“这是诸葛亮意识体的‘光-能转换’设计,把《齐民要术》‘种麦’篇的‘顺天时’理念,转化成了皮肤层面的‘追光生长’。”
“但我们真的准备好定义‘人性边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