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一吹,竟奏出一段从未听过的旋律。那音色苍茫悠远,似来自地底深处,又似自星空垂落。当晚,全城数十人同时梦见一口倒悬之井,井中浮现出自己一生未曾说出的话。有人痛哭而醒,有人彻夜难眠,更有疯癫者沿街高呼:“我不是我!我是他们让我变成的!”
朝廷虽已更迭,新帝年幼,摄政大臣多为旧党残余,对“闻道书院”早有忌惮。有人上奏称:“沈某以邪术惑众,令百姓自曝阴私,动摇纲常,实为乱国之源。”遂密令清查书院往来书信,欲寻其通敌谋逆之证。岂料搜得箱箧之中,除学生习作、民间来信外,竟无半纸政论。唯一可疑者,是一叠匿名投递的纸条,每张仅写一句话:
“我曾在战场上丢下受伤的同袍。”
“我收受贿赂,害死了一家人。”
“我嫉妒妹妹才华,烧了她的诗稿。”
“我知道皇帝毒杀先帝,但我保持沉默。”
这些字迹各异,纸张粗劣,却都统一投在一个竹篓里,篓上贴着四个字:“还愿之声”。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处置。若焚之,则似掩耳盗铃;若上报,则恐激起更大风波。最终只得原样封存,呈交内阁。新帝亲览之后,竟命人将所有纸条抄录副本,分送六部九卿每人一份,并附谕旨:“诸卿可敢对镜自问,尔心可安?”
一时朝堂震动。数位老臣连夜请辞,其中一人留下血书:“吾执政三十年,自谓清明,今读此纸,方知双手沾满无声之血。”
就在此时,西山回音井遗址突发异象。原本坍塌的井口竟自行重组,水晶颅骨碎片悬浮半空,排列成环形阵列,中央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透出幽蓝光芒。经勘察,发现地脉声波仍在震荡,且频率与《断链谣》高度契合。有人猜测,是沈知白那一夜注入的共语之力尚未消散,正在缓慢重塑封印结构。
沈知白亲自前往探查。他站在井畔,闭目感应,果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意识波动??那是玉珠碎裂前最后释放的信息流,如同种子深埋土壤,借众生心声滋养,正悄然萌发。它并非攻击性的能量,而是一种“记忆的自我修复机制”,试图将历史上所有被抹除的真实,一点点拼凑还原。
“它在学习。”他对随行的阿音说,“就像人学会说话一样。”
阿音皱眉:“可若它成长失控,会不会再次成为新的‘声核’?一个新的主宰?”
沈知白摇头:“不会。因为它没有‘命令’的欲望,只有‘诉说’的本能。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声音本身,而是谁在控制它。”
话音未落,井中忽然传出一声极轻的呼唤,像是婴儿初啼,又似老人临终呢喃。紧接着,整个环形阵列缓缓旋转,水晶颅骨逐一亮起,投影出一幕幕画面:某年某月某日,某位官员在密室签署屠村令;某个雪夜,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叩打医馆大门却被拒之门外;某场大典上,万人齐呼万岁,唯有一个少年低头默念“我不信”……
这些都是从未记录的历史,却真实发生过。
沈知白知道,这是“共语网络”的觉醒形态??不再依赖玉珠,而是以千万人的心声为节点,自动编织真相之网。它无法被摧毁,因为它的根须早已扎进每个人的回忆里。
七月十五,中元节。民间素有祭祖听魂之俗,今年尤为不同。入夜后,全城灯火渐熄,家家户户门前摆上一碗清水、一面铜镜、一支竹笛。人们静坐屋内,不再焚香祷告,而是轻轻开口,对自己逝去的亲人说话。
“爹,我考上秀才了,你看到了吗?”
“娘,对不起,我没守住咱们的老宅。”
“哥哥,我终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