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吴浩传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里。
他右腿脚踝处青肿一片,裤腿被撕破个大窟窿,沾着泥灰和血渍,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
刘玉娥正坐在火堆前纳鞋底,抬头瞧见他这副狼狈样,手里的针线“啪嗒”
掉在地上,人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带着颤:“浩传!
你怎么了!
怎么伤成这样啊!
棉袄棉裤都破的不成样子了!
是不是被狗咬了?”
她快步迎上去,伸手想扶又怕碰着他的伤口,急得眼圈都红了。
吴浩传听妻子这么一说,心里那股委屈劲儿再也憋不住,顿时悲从中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滚落,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抽抽噎噎地,用嘶哑的嗓音把方才在外面遭遇的事说了一遍——怎么瞧见人家门口挂着白幡还硬着头皮上前卜卦,怎么被那家几个儿子指着鼻子骂,又怎么被推搡着打倒在地,连扫麻子里的米都撒在了地上,以及在那个村口被一群恶狗差点咬死!
刘玉娥一听,眉头拧成个疙瘩,忍不住叹了口气:“浩传!
看到你伤成这样,我都不忍心说你。
你呀,看来是真比不过赵傻子,那应变能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别人家明摆着办丧事,满院子的人都穿着孝服,你还凑上去说什么‘富贵临门’的吉利话,这不找不痛快吗?遇到这种情况,最稳妥的是连卦都不要打,绕着墙根直接跳过那户人家,躲还来不及呢!”
吴浩传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袖口蹭得脸颊火辣辣的,他带着哭腔嘟囔:“我不是舍不得那碗米吗?想着多算一卦就能多换碗口粮,谁知道会搞成这样?不仅米没捞着,还被暴打了一顿,到村口又被狗撕咬了一番……”
刘玉娥转身从供桌上拿起半瓶散装白酒,又找了块干净的粗布,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给吴浩传擦拭着伤口。
白酒碰到破皮的地方,吴浩传“嘶”
地吸了口凉气,她手下的力道不由得放轻了些,嘴里却没停:“你呀就是眼皮子浅!
为了一碗米,损失了满满一扫麻子米,这可不是得不偿失吗?下次记住千万别干这种傻事了!
再说这卜卦的门道,你还差得远呢,得多向赵傻子请教。
他那些看风使舵的本事,还有应对各种场面的话术,你学个三成,也不至于被人指着骂。
要是遇到懂行的盘你的道,你答不上来,只会让人更看不起,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你能像赵傻子那么厉害,一张嘴就压得住场,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吴浩传耷拉着脑袋,肩膀塌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脸沮丧的说道:“玉娥!
我是真被打怕了,这卜卦的营生我不想干了!
真不如拿根棍沿街要饭得了,好歹不用费脑子想词,也不用看人家脸色,省得这么烦神!”
刘玉娥一听这话,眼睛“腾”
地一瞪,手里的布巾往桌上一拍:“你胡说什么!
卜卦可比要饭体面多了,那是靠手艺吃饭,干一天挣的米粮,比你要十天饭都多!
你现在是急着挣钱,心浮气躁的,学艺才这么不精。
要是能沉下心来,把赵傻子那些看家本事都学到手,哪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再难也得熬着,等你手艺练扎实了,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吴浩传无奈的点了点头,蔫蔫地应着:“那好吧!
等晚上赵傻子回来,我就去找他,恭恭敬敬地向他好好学习,再也不能在别人面前出这种洋相了,丢人事小,挨打受疼才真要命。”
“这就对了!”
刘玉娥见他松了口,脸色缓和了些,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白酒布巾一边说,“滥竽充数的活儿迟早会露馅,先踏踏实实跟赵傻子学几天真本事才是正经。
我今早在村口井台边碰到赵傻子了,听他说,过了年之后就没怎么出门,一直在家里歇着。
人家家里日子早好过了,家里攒了不少钱,自然不用急着出去给人卜卦挣钱。
他还说,打算过了正月十五再出门营生,你正好趁这个空当赶赶进度。
你现在赶紧把身上这件破袄子、破棉裤换下来,这就过去找他,争取在正月十五之前把赵傻子的本事学个七七八八,哪怕只学个一半,也省得以后再出现今天这种窝囊状况!”
“好!”
吴浩传咬了咬牙应了一声,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进里屋,翻出压在箱底的旧袄子旧棉裤穿在了身上。
那旧袄子的棉花都板结了,袖子磨得亮,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远不如刚换下的那件暖和。
刘玉娥捡起他换下来的棉袄棉裤,看着上面的破洞和泥污,眉头又皱了起来,一阵心疼涌上心头:“浩传!
你瞅瞅这换下来的棉袄棉裤,可都是新做的啊!
年前为了让你出门卜卦时能像个正经先生,不至于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