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目光一凝,身子前倾,低声道:
“父亲,他担心什么?”
王擎重冷哼一声,眉头却未展,抬手指向窗外夜幕,眸色深得像墨。
“他担心许居正设防。
担心洛陵暗藏兵力,布防森严。
担心举事之机被断于初始。”
王斌眉宇紧锁,沉声道:
“那洛陵,是否真有异动?”
王擎重缓缓起身,负手踱至窗前,夜色压城,远处楼宇灯影稀疏,街巷无声,偶有巡防灯影掠过,却未显慌乱。
他凝望良久,目光中闪过一抹冷色,低低吐出一句:
“无。”
他转身,目光一寸寸扫过案上酒盏,缓缓落在王斌脸上,声音如铁:
“坊市如常,巡防依旧,未见调兵之兆。
洛陵……仍是旧模样。”
王斌皱眉,仍有疑色,低声道:
“若他们暗中布防呢?”
王擎重沉默半瞬,目光幽幽,忽然抬手,指节扣在案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若真有暗防,绝不如此平静。
许居正若慌,他定会收市、戒严、巡查倍增,城中不会这般安稳。”
王擎重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角牵出一抹冷弧,嗓音低沉,像是从喉底滚过锋刃:
“如今,他装得波澜不惊,只有一种可能。”
他顿住,抬眼,目光锐利得像刀尖,直直刺向王斌:
“洛陵,有底牌。”
王斌瞳孔骤缩,呼吸一窒,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
“父亲是说……他们仍留有重兵?”
王擎重缓缓颔首,眼底的寒光一寸寸凝成:
“若洛陵真空虚,许居正岂能如此镇定?
越是表面无防,越显暗中森寒。
他不动,便是因为,他握着刀,藏在袖中!”
他抬手,一把抓过酒壶,猛然注入二人面前的盏中,酒液翻涌,溅起几缕冷光。
“这就是老狐狸的手段——让人以为他懈怠,实则将利刃藏在帷幕后。
举事之时,若这一刀自暗中劈下,便是破局之祸!”
王斌握盏的手指一紧,声低如铁:
“如此说来,中山王更该谨慎。”
“谨慎?”
王擎重忽然一笑,那笑意冷得似霜,“事到如今,何谈谨慎?
我们已踏上这条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抬手,盏与王斌轻轻一碰,清声脆响,像夜空里骤然裂开的雷:
“来,父子共饮!
此杯之后,再无回头。”
王斌仰首,烈酒灼喉,胸中却生出一股热流,血脉鼓动,像有战鼓在胸膛擂响。
他将盏重重搁下,眼底燃起冷光,声沉如铁:
“父亲放心,儿子与你并肩,纵是万刃加身,也不退半步!”
王擎重凝望他,唇角一抹森冷的弧度,缓缓落座,目光投向案上那封信,手指扣了扣桌面,发出低沉的响声:
“回信,照实回报:洛陵无异,城防如旧,未见一丝收紧。
再暗示他一句——许居正不慌,怕是暗藏重兵。
叫他放心——这刀,握在我们手中,不在许居正手里。”
赵世德俯身领命,脚步迅疾,帷幕轻掀,夜风卷入,带来一阵冷意,吹得烛焰猛然一颤,光影在墙壁间狂乱舞动,映得二人面庞冷硬,像铁铸的刀锋。
王擎重缓缓闭眼,指尖在案上缓缓摩挲,嗓音低低,仿佛自喉底溢出:
“既然他们要藏,我们便逼他露。
一着不慎,便是血光漫城。”
王斌望着父亲,胸膛起伏,指节死死扣住盏沿,目光森冷,似乎那一杯烈酒,已将他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尽数焚烧殆尽。
檐铃在风中碎响,声声清脆,却似无形的战鼓,在这压抑的夜里,愈敲愈急,催得人心弦绷到极限。
烛泪一滴滴落下,溅在铜盘里,发出极轻的声响,像暗夜深处,一柄柄刀,正缓缓出鞘。
夜色沉沉,幕帐垂落,烛影在风中轻颤,将殿内光影切割成斑驳的冷纹。
中山王负手立于长案之前,黑缎宽袖垂至膝下,衣袍在微风里轻轻摆动,却掩不住他身上那股森寒的气息。
赵管家俯身呈上密信,封蜡尚温,隐约透着一抹焦灼的急意。
中山王缓缓伸手,指尖收紧,将那封信捏在掌中,唇角微抿,眸底深色如墨,一寸寸沉了下去。
封蜡轻碎,信纸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