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看着石宗方缓步踏进厅堂,心里那份不信,终于被眼前的现实一点点推翻得干干净净。
石宗方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进了厅便微微拱手,神色冷静,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没有四处打量,也没有寒暄——那双眼睛平直地落在许居正身上,就像一道直线,准确无误地落在目标上。
许居正起身还礼,神色如常,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来。
那一瞬间,几人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们方才还在怀疑的事,在许居正这里,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厅中气息凝滞,谁也没有先开口。
他们只是用各自的方式盯着石宗方:有人屏住呼吸,有人心头发麻,有人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见证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方才那句“一个小点”,此刻在他们耳中,已不再是夸张的说辞,而是一种带着锋芒的事实——
能把石宗方亲自请来的,不论是何物,都已超出他们的想象。
厅中寂静了片刻。
那是石宗方踏入之后,气息与眼神带来的短暂震动。
可还不等谁先开口,他便自己打破了这份沉默——
“许公,”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笔直逼人的力量,
“信中所言之‘圆周常数’,数为何值?”
众人一怔。
白须工部郎中眉毛几乎要跳起来,他原本以为石宗方此来,多半是许公再三请托、情面难却,才勉强走这一趟。
可现在一听,那语气,不像是被动来客,更像是——迫不及待要印证某件心头大事。
国子监博士眯了眯眼,忍不住去看许居正。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许公所说的“一个小点”?
可是,圆周率?
这三个字,光是从石宗方口中吐出来,就已让他心头泛起微妙的惊意——那可是当今算学中极难啃动的一块硬骨。
许居正不答,反倒是淡淡一笑,像是早料到他会先问这个。
“石先生果然是算道中人,第一问便中关键。”
石宗方眉心一凝,身子微微前倾:“数为何值?”
这一刻,他的目光如鹰般锐利,仿佛生怕那答案再被任何闲话拖延一息。
厅堂里的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心里同时有个东西落了地——
原来许公所说的“一个小点”,竟是圆周率。
他们在术算之学的积累各有深浅,可都明白,这一题在当世有多难。
它并非寻常的加减乘除,不是工部丈量一条河渠、一堵城墙那种可以靠反复取样逼近的数值;
它牵涉的是圆与直径的恒比,是几何与测度中最根本、也最神秘的一环。
白须工部郎中心头顿时掠过一阵战栗——
原来,这就是把石宗方从院里请出来的钥匙。
难怪,难怪!
若有人能在这题上抛出一个新值,不论对错,都足够让这位闭门不出的“算疯子”亲自来见。
翰林编修嘴唇动了动,忍住了没问出口的话。
他原本半信半疑——一个小点,如何请动石宗方?
可如今才明白,这所谓的“小点”,对石宗方来说根本不是小点,而是压在心头多年、日日不肯松手的大山。
年轻的工部郎中呼吸变得浅了些,他的眼睛不再看石宗方,而是盯着许居正——
如果圆周率,只是《术算纲要》里的一个细节……
那么,这卷书的广博与深度,又该到何种程度?
单是边角的一粒砂,就能砸出如此惊天的波澜。
许居正见厅中众人神色各异,淡淡道:“数,暂且不说。石先生既已来了,不若先坐下,一同翻看。”
这语气既稳,又带着一丝刻意的留白,像是在吊一口已经燃得正旺的火。
石宗方的眼神微闪,他能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许居正并不是不答,而是要他亲自去看,去验。
这种做法,比直接告诉他数值更让人心痒难耐。
“好。”他只吐出一个字,便在案边坐下。
他坐得很直,双手放在膝上,却全身都透着一股随时准备探向卷册的急迫。
厅中的几位来客此刻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先前的半分怀疑全都被这股气息冲散。
他们心中很清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