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似乎未曾察觉。
可林志远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光芒微闪,指节绷紧。
他,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他,是不是也——明白了?
王擎重垂眸盯着那张名单。
不言,不动,神情沉着。
可内心,却早已翻涌如潮。
他的目光自第一行缓缓扫过,一行一行地读,一笔一画地看。
林荀。
黄道庸。
温介如。
蒋韶。
……
十七人。
整整十七人。
这一数字,初看无异,充其量是“所需则调”的自然结果。
可当那“十七”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第二次出现时,却像是一柄冰刃,从心口骤然贯入。
他心中倏地一震,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投向那高阶之上静坐的身影。
萧宁仍然站在那里,未动分毫。
可当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王擎重却觉得,那少年眼中藏着某种深意。
一种等着他自己“明白”的神情。
而他也确实,明白了。
他猛然想起——
今晨未临朝之人,也正是十七!
一个不少!
他自己安排的。
他亲手点的名字。
昨夜那一封封“请病之折”,是他安排门下亲信书写,用以示威。
借口是病,实为按下不表的试探。
名为“养体”,实为“立势”。
是一次极其缜密、毫无痕迹的布局。
是他为新党争得先手、敲山震虎的伏笔。
此举若能压得住天子,便可再谋分权之策。
若压不住,也无碍,借口一纸,皆可回还。
可现在——
这十七人,不仅没有给天子造成压迫感。
反倒仿佛成了天子所等之局。
他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
天子早知他要以“抱恙”示威?
早就料到了今晨这十七人会集体缺席?
这份名单,不是“补缺”之举,而是早已拟定的应对调令?
——不,甚至不是“应对”!
是早在他出手之前,便已摆在龙案之上的“回手一刀”!
想到这里,王擎重骤然背脊一僵。
寒气从骨缝里升起,瞬间透了脊梁。
那种被人看穿、布置、引导的感觉,如洪流般席卷而来,几乎叫他喘不过气。
他再看那张名单,心境已截然不同。
原先只是“天子能调之人”,如今却变成了“天子等人之策”。
若这是真的……
那便不止是“预判”。
而是——洞察。
是连昨夜部署都一清二楚的心知肚明!
是对自己行动的毫无遗漏的掌控!
王擎重心神剧震,几欲开口,却竟失了语言。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非走了入局。
而是——被人稳稳请入!
他原以为,新党仍可掌控朝纲风向,萧宁不过借“改风月”露些锋芒。
可如今看来,萧宁不仅不在控局之外。
他已然,是这局中唯一坐得稳、看得穿、行得准的人。
他想到昨夜亲自安排那十七人避朝的场景。
每一人都信誓旦旦,每一道告折都写得妥帖周全。
而天子,竟像早知此事一般,连人数、结构、布置,都已一应对应,连一人都不曾多给!
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运气好”。
这是——早有防备。
是提早知道、提前预备、静等来招。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少年帝王的目光。
冷静,沉稳,淡淡的讽意。
仿佛那眼神之中,在告诉他——
你做了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你想做什么,我早已布好结果。
你以为是威慑,我只当请你入瓮。
你以为是拿捏,我只需等你自陷。
王擎重呼吸一紧。
指尖微动。
掌心一片冰凉。
他的脑中快速倒推——
若天子真的知道昨夜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