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鸦雀无声。
王擎重缓缓闭了闭眼,眼角神经轻微抽动。
林志远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御座之上的天子。
而那少年天子,只是点了点头。
“你是林卿举荐的。”
“今日之事,一是蒙尚元确有罪在先。”
“二来,你是林卿举荐。”
“有林卿这个关系在,我若不罚他,便是偏私。”
“所以,朕——必须罚。”
话至此处,萧宁微微顿了顿,声音冷静至极,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如落冰湖。
新党诸人此刻方才松了一口气。
王擎重眼中恢复了些许光泽,暗暗点头。
“好,还是理智的,还是知道规矩的。”
林志远亦在心中默念:“陛下还是明白的。”
林驭堂听着这话,更是低头长叹——
“没错……公正,才是陛下的表率……”
可他还未来得及细细体会那“公正”二字的余味,只听得那端坐高座的天子,再次启唇,忽然语锋一转:
“只是——”
“你的身后是林卿。”
“你可知道,他的背后——是谁?”
“你林驭堂有林志远撑腰,那他呢?你可知!”
这句话落地的刹那,整个太和殿,如坠寒霜。
原本因“公正裁决”而悄然松了口气的新党众人,猛地又将脊背绷直,王擎重面色微变,林志远眼皮猛地一跳,似被针尖扎入。
而清流一派则目露错愕,连许居正也倏然皱起了眉头。
满朝文武,一瞬鸦雀无声。
这话,不轻不重,不怒不哄,却叫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涌起,仿佛御座之上那少年天子语气平和,可目光之中,却藏着锋刃三尺。
他缓缓转头,那目光,不是看向林驭堂,不是看向林志远,甚至不是落在众新党大臣身上。
他目光平移,最后,竟是——看向了那位负甲立于金阶之下的蒙尚元!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
萧宁,是看着蒙尚元说的那句话。
“他的背后——是谁?”
萧宁继续到!
瞬间,殿内炸开无形的波澜。
“什么?”有新党成员下意识低语,眼神带着茫然与困惑。
“他……他指的是……蒙尚元?”
“蒙尚元的背后?什么意思?”
王擎重的脸色倏然沉了几分,心底蓦地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林志远的眉头紧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萧宁,仿佛想从他脸上读出一丝破绽。
可萧宁神情自若,只是静静地、冷冷地、看着那沉默站立的蒙尚元。
——这不是质问,也不是威胁。
这更像是昭示。
一种……替人说话的方式。
这一刹那,新党之人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蒙尚元。
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张毫无波澜的脸。
那双眼眸中,既无震惊,也无敬畏,唯有淡漠与沉静。
甚至连他自己,似乎都不知这话为何而来。
“蒙尚元?”
“他的背后?能是谁?”
“他是从军起家的草莽武将,祖上不过是市井中人,最出名的也不过是‘蒙家拳’的传人——一门拳脚功夫,连宫中都不承其为正统。”
“他父亲不过是军中小校,早早战死;兄长死于边关;母亲早亡,他连宗族庇荫都没有。”
“这样的人,他的背后还能是谁?!”
“不会……不会是陛下……故意在替他说话吧?”
新党阵营中,已有人在心中起了狐疑。
可又觉得这太荒谬。
毕竟,哪怕少年天子今日再多偏向清流,可三相一换,大相已定,这份偏向也该告一段落了。
若再执意护住一个“动手伤人”的旧将,岂非坏了方才苦心竖起的“法度形象”?
王擎重冷静地分析着萧宁的布局:
“三相偏清流,禁军归新党,本就是势平之局。”
“蒙尚元……只是个牺牲品。”
“他死得其所,朝局不乱,君臣皆安。”
“可他身后,会有人么?”
“若真有,早就该有人出面了!”
一念至此,他心下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