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可我又算什么?”
他抬手,轻轻抚过车窗边沿,手指一寸寸下滑。
“他唱的是将心托于百姓之名。”
“我唱的是卧榻旁的忠臣假象。”
“一个在前台呼风唤雨。”
“一个在后台布景张灯。”
“他说‘我为大尧’。”
“我说‘我只救国’。”
“可终究——”
“我们都在唱。”
“唱戏。”
一声嗤笑从他鼻中逸出,落地冰凉。
他靠回车壁,望着车顶那条被烛火映出的梁线,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真好啊。”
“这一出戏,我们配合得太好了。”
“他唱着借剑为名,我唱着顺水推舟。”
“我安排付长功替他登台。”
“我派出高手阻他归京。”
“我假意中立,实则推他上前。”
“可到最后——”
“他死了。”
“我也——唱到尾声了。”
语罢,他静了。
马车轮声,依旧辘辘作响。
仿佛那是一支鼓,打着亡者的丧钟,缓缓为他这个“幕后人”,送终。
……
“墨染啊……”
他忽而轻声开口,声音极低。
“你可知道。”
“本王用你,养你,重你,一步步将你送上谋士之位。”
“可你却是……另一个人在写的剧本里。”
“而你——在为我……搭台。”
“搭得真好。”
他缓缓握起拳,手背青筋微鼓。
“你鼓动我安排付长功,算计淮北王。”
“你放出假情报。以谋士之语,推动我出兵。”
“你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写下我的末路。”
“我真该谢你啊……”
“谢你,让我这出戏,也……唱到尽头。”
“可笑啊。”
“我自以为隐忍多年。”
“自以为洞察人心。”
“结果呢?”
他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苦意极深的笑容:
“我与淮北王。”
“一个死得响亮。”
“一个败得沉默。”
“终究——都是陪他演戏的。”
“好一个……萧宁。”
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语气里,分不清是钦佩、愤怒,还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惧意。
“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步步为营、坐收渔利。”
“就连我这逃走的路,也早在他算中。”
“康王、墨染、诸葛南……”
“他一个个,早就安插好了棋。”
“甚至连我们的反应,也预演过无数遍。”
“是他啊……”
“是他把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推上台。”
“让我们,一个领唱。”
“一个做尾。”
“他自己,坐在台下,喝着酒,看着戏。”
“最后——”
“赏我们一个‘好’字。”
“再,一剑封喉。”
车厢内静寂如死。
直到这时,汝南王才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如一口埋在泥土下的古井:
“我认了。”
“这一局,我认输。”
“输给了你。”
“陛下。”
“你才是真正的……剧作者。”
“我们,不过是你布景的幕布罢了。”
他语毕,仿佛再无力开口,整个人倚靠在马车之中,如同老去了几十岁,连脊背都佝偻了几分。
只余外头,一道道火光闪烁,兵刃寒光如铁,照得车帘浮浮沉沉,仿佛也照着他这十年来,步步为营的执念与心血——
一夕崩塌。
一朝尽散。
……
马车内。
静得可怕。
帘外,是兵马森然,是火把燃烧,是重重杀机逼近的冷风。
帘内,却仿若棺中。
死寂、昏暗、沉沉如铁。
汝南王仍坐在原地,身披斗篷,眼眸低垂,仿佛一尊失了魂魄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