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带过很多兵,也深入研究过各外军特点,他清楚朝鲜族单兵素以极强的忍耐力、顽强的作风、绝对的服从性和在极端恶劣条件下的生存能力著称,在这个身体中流着北朝鲜血液的年轻人身上即可见一斑。
墨绿色的丰田霸道LC95,车身洗得干净,但细微处的磨损和年代感依旧无法抹去。
阿飞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车内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淡淡的皮革味、旧的烟味,当时老板还是个大烟枪,这味道似乎已渗入了内饰里、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机油味。
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声音依旧可靠。
这辆车他太熟悉了,那时他刚从香江过来不久,一身在地下拳场搏杀留下的戾气还未完全消退,这辆车载着路老板经历过早期的风雨,也见证了自己逐渐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一晃,竟然已经八年多了。
车子驶出机场,汇入除夕夜略显稀疏的车流。
道路两旁密集的居民楼灯火通明,许多人家窗玻璃上贴着鲜艳的窗花,阳台上挂着串串红灯笼,透着浓浓的暖意。
透过一些未拉严的窗帘,似乎能瞥见一家人围坐电视前的热闹剪影,推杯换盏,笑语喧哗。
以往,阿飞对这种景象是无感的,甚至有些漠然。
他的世界由迷蒙记忆里的生死逃荒、香江城寨和见血的拳台、冰冷的器械构成,一直到后来在老板身边走南闯北的日子。
但这一次,或许是寻亲之旅彻底斩断了那丝虚幻的牵绊,看着那一扇扇透出暖光的窗户,他心里第一次泛起一种极其陌生而细微的酸涩感。他知道那光亮和热闹背后,是一个叫做“家”的具体存在。
而他自己的根,却像断线的风筝飘过了冰封的图们江,消失在了那片无法触及、消息隔绝的漆黑山峦之后,再也寻不回。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指节紧绷,将这丝不合时宜的、属于软弱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深处。
车子驶入温榆河畔的庄园时已近晚上十点,识别到车牌的镀铜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他将车先开回自己那栋安静的小别墅,快速放下简单的行李,然后才步行朝着中心的主栋别墅走去。
适才刚下飞机时阿飞发了信息,知道肯定给自己留了饭,此刻腹中空空,便加快了脚步。
主栋门廊下两盏硕大的红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晕,阿飞抬头看见门楣上已经贴上了崭新的春联,以往除夕,这都是他和老板一起踩着梯子忙活的活计。
他不由得驻足凑近了些看,红纸黑字,笔力遒劲:
上联:呦鸣春风里,声和琴瑟
下联:平步瑞雪中,韵谐芝兰
横批:呦平安康
上联嵌了女孩名“路呦呦”,以《鹿鸣》诗喻其灵秀可爱,声和琴瑟又暗喻家庭和睦;
下联藏了男孩名“路平”,取竹报平安、平步青云之意,瑞雪芝兰更显品格高洁。
这是铁蛋最近断奶后有些小小的积食腹泻、昨天两口子带着宝宝去恭俭胡同给夏老头瞧病时请他写的,前宫廷御医世家自然是好联、好字。
不过宝宝症状轻微,只开了些焦山楂、焦麦芽,教了一些摩腹的手法就打发他们离开了。
横批“呦平安康”的隶书笔触浑厚,墨色在白雪与灯笼光的映衬下愈显沉静温暖,阿飞想到铁蛋虎头虎脑的样子和呦呦嘴边的小梨涡,冷峻的嘴角线条不易察觉地软化了一丝。
他深呼吸一口气收拾心情,推开厚重的入户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