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离去时那句\"咸阳的风,从来都不是只往一个方向吹的\",仿佛一句谶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悄然应验。
赵高派来的眼线明显增多了。那些低眉顺眼的宫女,端着果盘香茗在丹室周围逡巡,目光却如蛛丝,细细缠绕着每一个可疑的细节。
李斯的人也并未因旧情而彻底放手,依旧借着呈送典籍、询问方术的名义登门,言语间的试探如同藏在绵里的细针,稍不留意便会刺探到要害。
而嬴政的召见愈发频繁,几乎每日都要垂询昆仑仙境的细节与炼丹的进展。那日渐炽热的期盼背后,是帝王对死亡日益深刻的恐惧,以及不容丝毫差错的监视。
萧烬羽周旋于三方视线之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真正的危机,却来自府内。
那日傍晚,萧烬羽踏着暮色返回国师府,还未走近内室,便听见里面传来压抑却激烈的争执——是同一个嗓音,却在用两种口吻自我辩驳,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声响。
\"……烬羽哥哥心里在乎的是我!你不过是个占据了我身体的孤魂野鬼!\"
这是芸娘的声音,带着哭腔,语调却有种不自然的偏执和尖锐,像淬了毒的细针。
\"荒谬!若非我的意识能量维系,这具躯体早已生机断绝!我与烬羽早有婚约,来自同一个世界!你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闯入者!\"
这是沈书瑶冷静克制,却难掩愤怒与疲惫的声音,字句间透着力竭的颤抖。
萧烬羽心头一凛,推门而入。
只见这具承载着两个灵魂的躯体正对镜而立,铜镜中映出的面庞,眼神竟在疯狂与清明之间急速切换,眼尾的红痕时深时浅,仿佛镜中倒影拥有了独立的生命,正在无声地相互撕扯、吞噬。
\"够了!\"
萧烬羽厉声喝道,指尖银光连闪,数根银针已精准刺入她头部几处要穴,以内息引导,强行疏导那濒临失控的生物电信号。
身躯软倒,被他及时揽住。
沈书瑶主导的意识靠在他肩头,泪水无声滚落,浸湿了他的衣襟:\"烬羽……我快撑不住了。她的执念太强,如同藤蔓,正在疯狂汲取我的能量,吞噬我的存在……我们必须在骊山找到那个'东西',只有它能将我们的意识安全剥离!\"
萧烬羽紧紧搂住她,感受着怀中身躯的微颤与冰凉。
他想起李斯造访时芸娘那恰到好处的现身,那精准戳中旧情的言辞,那浑然天成的贵女仪态——那绝非沈书瑶能模仿,也绝非单纯的残魂执念所能解释。
这双重意识的冲突已趋白热化,再这样下去,莫说完成时空任务,就连沈书瑶的灵魂都可能被彻底磨灭。
他必须立即行动,打破这僵局!
然而,一个冰冷的事实砸在他的心头:这是在秦朝,没有完善的未来设备。他从未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进行过意识剥离实验。
强行剥离芸娘那充满执念的意识,会不会像撕下一块深深嵌入肉中的烙印?沈书瑶那本就残缺的意识,会否因此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甚至彻底消散?
他不敢往下想。
沈书瑶意识自带的那个不稳定的\"不死\"方塞,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但此刻,这缕光太微弱了。
他搂紧怀中颤抖的身躯,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必须去骊山,这是唯一的生路。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心中最坏的预感,次日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咸阳宫的宁静,也送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陛下昨夜微服夜游兰池宫苑时遇刺!虽赖护卫拼死力战未受损伤,但圣心震怒,已下令关中戒严,大规模搜捕!
萧烬羽闻讯,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对局势突变的警觉,随即被锐利的精光取代。
他沉默片刻,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着未来设备的边缘,仿佛在权衡利弊,再开口时,声音已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机会来了!\"
依偎在他身侧,脸色依旧苍白的沈书瑶抬起眼,眼底带着疑惑与不安。
\"嬴政遇刺受惊,对死亡的恐惧此刻必然达到顶峰。\"萧烬羽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闻,\"这正是我们提出'骊山炼丹',实现金蝉脱壳的最佳时机!\"
他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窗外看似平静的庭院——那里,赵高派来的眼线正低头修剪花枝,动作却在暗中观察着内室的动静。
\"不过……这场刺杀来得太过'巧合'。\"他语气凝重,\"时机、地点,甚至刺客没能得手的'度',都像精心算计好的。赵高?李斯?或是其他潜藏的六国余孽?那个对我们、甚至对陛下行踪了如指掌的'内鬼',恐怕已经按捺不住,要借这场乱局动手了。\"
时机稍纵即逝,萧烬羽不及多言,立即动身赶往章台宫求见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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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宫内,气氛比往日更加肃杀凝滞。
烛火在嬴政阴沉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端坐于御座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目光如冰棱般扫过殿内,整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