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了几分,她立刻察觉到了翠花的为难,连忙摆摆手,脸上挤出一个理解却难掩失落的笑:
“没事,翠花,我懂!
千万别勉强!
叫阿姨挺好,听着也亲!”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但那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却没能逃过李国庆的眼睛。
“不不不!
阿姨,您千万别误会!”
翠花急了,生怕自己的犹豫伤害了这位刚刚寻回儿子的母亲。
“我不是嫌弃您!
绝对不是!
我是觉着,您是国庆的亲娘,可国庆他跟我的关系,有点特殊……”
她艰难地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却感觉怎么说都词不达意,脸涨得更红了。
“特殊?”
冯丽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看看翠花,又看看李国庆,脸上那点失落迅被一种更开阔的、带着母性包容的温和所取代。
她重新握住翠花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异常坚定:
“傻孩子,有什么好特殊的?我不在乎这些!
只要我的国庆他心里认你,觉得你好,愿意跟你过日子,我这个当妈的,就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没意见!
日子是你们俩过的,你们觉得舒坦,比什么都强!”
李国庆也赶紧上前一步,站到翠花身边,说道:“翠花,听妈的,叫吧!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翠花看着冯丽眼中那毫无保留的接纳和鼓励,又感受到身边李国庆传递过来的温暖和支持,心头那点坚冰般的顾虑和尴尬,仿佛被这双重暖流瞬间融化了。
翠花鼓足了勇气,抬起眼,目光迎上冯丽慈和而期待的视线,嘴唇动了动,终于,那声带着生涩却无比清晰的呼唤,轻轻地、稳稳地飘了出来:
“妈……”
“哎!
好孩子!”
冯丽响亮地应了一声,笑容如同瞬间绽放的花朵,所有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她张开双臂,将翠花和李国庆一起,紧紧地、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小小的屋子里,弥漫开一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暖流,将三个人紧紧包裹。
短暂的拥抱后,一家人便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
冯丽那点可怜的家当实在不多,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一个印着“先进生产者”
字样的旧铁皮暖水瓶,还有几本用旧挂历纸小心翼翼包着书皮的旧书,那是她在这个陌生年代里,排遣孤寂和维系与过去世界一丝微弱联系的唯一方式。
东西很快收拾妥当,塞进了轿车的后备箱。
李国庆租户的房子不大,是一处带院子的老房子。
两室一厅,水泥地面,白灰墙,家具也简单,但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刚打开门,刚刚放学的建军看到门口陌生的冯丽,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大人似的问道:“你是谁?为啥来我家?”
李国庆看着儿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大大方方地揽过冯丽的肩膀,对建军介绍道:“建军,过来。
这是你奶奶!
亲奶奶!”
“奶奶?”
建军的小脸上瞬间写满了巨大的惊奇和困惑,他歪着头,看看冯丽,又看看李国庆和翠花。
“我……我不是有亲奶奶吗?”
“这是你的新奶奶,”
李国庆走过去,轻轻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以后,要叫奶奶,要听奶奶的话,不许没礼貌,知道吗?”
就在这时,冯丽已经笑眯眯地从她那洗得白的旧外套内兜里,摸索出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毛票。
她蹲下身,平视着建军,把两毛钱轻轻放进他热乎乎的小手里,:“建军乖,来,奶奶给你钱,去买糖吃!
买你最喜欢吃的!”
两毛钱!
这在当时足够买一大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或者好几根甜滋滋的冰棍儿!
建军眼睛“唰”
地一下亮了,刚才那点小小的疑惑和警惕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
他攥紧了那两张珍贵的毛票,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响亮地喊了一声:“谢谢奶奶!”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小旋风似的,欢呼着冲出了家门,楼道里回荡着他兴奋的脚步声和“买糖喽”
的喊声。
冯丽直起身,目光缓缓扫过这个不大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家。
客厅里摆着一张旧木桌,几把椅子,墙角放着脸盆架,窗台上养着几盆绿油油的蒜苗。
虽然简陋,但处处透着女主人的用心,地面拖得亮,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连暖水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翠花,”
冯丽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赞许和感激,“真是谢谢你了。
把这个家收拾得这么干净亮堂,一看就知道你平时没少费心费力,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孩子。
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