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第三印刷厂巨大的轮廓在深沉的夜色中蛰伏着,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被岁月和遗忘锈蚀得棱角模糊。厂区外围,高高的水泥围墙早已坍塌出无数缺口,像一张豁了牙的嘴,无声地诉说着荒凉。季洁、丁箭带着几名精干队员,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陈年油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保持警戒。”季洁的声音压得极低,在死寂中却异常清晰。她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分成两个箭头,丁箭带一组人迅速消失在通往制版车间的巨大门洞阴影里,那门洞黑黢黢的,像通往巨兽的咽喉。季洁则带着田蕊、白羚和另一名队员,沿着一条布满油污和碎玻璃的小路,向厂区深处,那个被旧地图标注为“特种原料仓”的区域摸去。
脚下的地面坑洼不平,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不知成分的黑色油泥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废弃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从高处扭曲垂下,锈蚀的孔洞里偶尔滴落浑浊的水滴,在死寂中砸出空洞的回音。白羚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田蕊则紧抿着唇,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复扫视着两侧如同怪兽肋骨般林立的废弃厂房。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咯吱”声从前方浓重的阴影里传来,瞬间又消失了。季洁猛地抬手握拳,整个小队如同被冻结般钉在原地,呼吸都屏住了。黑暗中,只剩下心跳在耳膜上沉重地擂动。几秒钟后,那声音没有再出现。
“老鼠?”田蕊用气声问。
季洁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她指了指前方原料仓那扇锈迹斑斑、半掩着的巨大铁门,门上的红星厂标早已斑驳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她率先侧身,灵猫般滑了进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比外面的空气浓烈十倍!那是混合了化学溶剂挥发殆尽后的刺鼻残留、动物尸体高度腐败的腥臊、以及某种仿佛来自地下深处的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呛得田蕊和白羚差点干呕出来。季洁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迅速打开强光手电。
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黑暗,所及之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巨大的仓库空旷得惊人,穹顶高耸,布满蛛网。手电光扫过地面,不是预想中的原料桶,而是…一排排早已停摆、锈迹斑斑的金属流水线!但那些传送带的卡槽和凹槽里,赫然残留着深褐色、近乎黑色的污垢,有的地方甚至凝结成块。季洁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指尖小心刮取了一点,凑近光源。那污垢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光泽,隐隐散发着铁锈和…血的气味。
“季姐,看这里!”白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手电光定格在一处角落。那里散落着几件东西:几段布满污迹、边缘磨损严重的皮革束带,上面残留着金属扣环;几只碎裂的玻璃容器,形状奇特,像是某种量杯或培养皿;最令人心惊的,是几片散落的、早已泛黄变脆的纸张碎片,上面隐约能看到手写的潦草数字和日期,还有几个模糊的、意义不明的符号——其中两个符号,竟与山洞祭坛古书上那些扭曲的咒文如出一辙!
季洁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简单的原料仓库。这里更像是一个被匆忙废弃的、进行过某种禁忌操作的实验室现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残破的流水线上反复逡巡。突然,手电光掠过一处传送带下方堆积的厚重油污时,一个被掩盖了大半的轮廓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示意田蕊和白羚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粘稠发黑的污垢。随着污垢被一点点清理,一个直径约半米、深深嵌入水泥地面的圆形金属基座显露出来!基座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精细而诡异的凹槽,这些凹槽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规律螺旋向内,最终汇聚到中心一个深不见底、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黑洞边缘!
季洁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猛地想起古书中那些描绘仪式的插图——祭坛中心,往往就有这样一个用于倾注“祭品”的孔洞!她掏出手机,快速拍下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基座和周围的束带、碎片。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顺着脚下的水泥地面隐隐传来,持续了不到一秒,又消失无踪。仓库顶棚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几缕。
“季姐…”田蕊的声音绷紧了。
季洁猛地站起身,手电光柱如同警觉的毒蛇般刺向仓库最深、最暗的角落。那里,堆积着大量破烂的帆布和废弃的木箱,形成一座小山般的阴影。
“那里有东西。”季洁的声音冷得像冰,“白羚,左侧掩护。田蕊,跟我来。”她拔出了配枪,保险栓滑开的轻响在死寂的仓库里格外刺耳。三人呈战术队形,一步步向那堆如同坟墓般的杂物逼近。手电光艰难地撕开黑暗,只能照亮帆布破洞下露出的粗糙木箱棱角,以及…帆布边缘渗出的一小片颜色更深的、黏腻的污渍。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就在季洁的手即将触碰到最外层一块垂落的肮脏帆布时——
“哐当!”一声巨响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