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还跪地不起、义愤填膺的臣子们,此刻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半个指责的字来。
太后脸色铁青,却也无法再作。
婉棠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缓缓落座。
皇帝看向婉棠的眼神愈深邃,那其中翻涌的不仅是惊艳,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宠溺与骄傲。
他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地再次握住婉棠置于案下的手。
婉棠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侧过头对他嫣然一笑,那笑容褪去了方才应对群臣时的锋芒,染上了几分灯辉下的柔美与依赖。
两人之间这旁若无人的温情互动,深深刺痛了太后的眼睛。
她脸色沉郁,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终是忍不住从鼻息间逸出一声冰冷的哼声,打破了那片刻的旖旎。
“既然事情已明,诸位便收起那些无谓的争执,继续饮宴吧,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太后语气淡漠地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宴席之上。
丝竹之声再起,舞姬翩跹入殿,只是这盛宴的气氛,经此一波折,已然变得微妙而复杂,暗流在觥筹交错间无声涌动。
丝竹声悠扬,舞姬退下后,席间片刻的安静被李萍儿打破。
她盈盈起身,向御座行礼,声音柔婉:“皇上,太后娘娘,臣妾不才,愿献舞一曲,为宴席助兴。
她今日亦是一身素雅装扮,水袖轻扬,随着乐声翩跹起舞。
她的身段柔软,舞姿曼妙,尤其那回眸间刻意模仿的、带着几分清冷孤高的神态,竟与记忆中白梨的几分神韵隐隐重
楚云峥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李萍儿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随即泛起些许复杂的波澜,似是追忆,又似是一丝触动。
他看得专注,并未言语。
李萍儿一舞毕,得到皇帝一个淡淡的“赏”
字,心满意足地退下
有了她开头,柳贵人立刻不甘示弱地起身:“皇上,臣妾近日也新学了一曲子,请皇上品鉴。”
她抱琴而坐,指尖流淌出的,正是当年白梨最常弹奏的那《幽兰操》。
琴音淙淙,她努力模仿着记忆中白梨那清越空灵的技法,眉眼间也带着刻意营造的哀愁。
然而,这一次,楚云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目光已不如方才专注,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紧接着,又有两位低位嫔妃鼓起勇气,一个献歌,一个献舞,无不在姿态、神情或选曲上努力向那个模糊的“白梨”
靠拢。
起初那点因李萍儿勾起的朦胧追忆,在这些接二连三、拙劣或刻意的模仿下,渐渐变了味道。
美好的记忆被一次次生硬地复刻、搬演,如同珍贵的画卷被无数双手反复临摹,失去了原本的神韵,只余下僵硬的形式和急于求成的讨好。
楚云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频率渐快,显露出内心的不耐与厌烦。
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姿态、曲调,此刻只让他觉得聒噪且廉价。
他甚至不愿再看向场中,目光低垂,周身散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席间一些敏锐的妃嫔和大臣已然察觉圣心不悦,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唯有婉棠,始终从容地坐在皇帝身侧。
她并未因这些模仿而感到威胁或不安,甚至没有过多关注场中的表演。
她只是偶尔为楚云峥布菜,或是低头与身旁的明辉轻声细语,唇边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仿佛周遭这一切的争奇斗艳、东施效颦,都与她无关。
她不再需要模仿任何人,她自身的存在,在这满殿浮躁的模仿者中,反而成了一种独特而稳固的风景。
太后将皇帝眉宇间的不耐与厌烦尽收眼底,她轻轻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雍容,瞬间压过了殿内略显尴尬的乐声
“皇帝,看来这些寻常技艺,是入不了你的眼了。”
她话音微顿,目光转向殿外沉沉的夜色,唇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哀家为你精心挑选的皇后,今日,也来了。”
就在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宣告而惊疑不定时,一阵空灵清越的歌声,如同月下清泉漱石,自殿外幽幽传来。
那歌声婉转缥缈,不带丝毫烟火气,瞬间涤荡了殿内先前所有的嘈杂与刻意
只是一个起音,楚云峥敲击扶手的动作便蓦地停住。
他倏然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殿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被瞬间击中心脏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歌声……太像了。
不是形似,而是神髓,是那股子浸入骨子里的清冷与孤高,与记忆深处那抹无法忘怀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那歌声渐近,如烟似雾,缠绕着殿外的月色流淌而入。
一道倩影出现在宫灯摇曳的光晕里,刻意停留在光影模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