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
景仁宫的暖阁里,熏笼烧得正旺,皇后斜倚在铺着貂褥的软榻上,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听着剪秋回禀各宫琐事。
“昨儿延禧宫的富察贵人刚做好件石青杭绸的披风,还没上身呢,就被翊坤宫的人拿去了,说是华妃娘娘瞧着样式新奇,要留着赏人。”
“富察贵人气不过,告到咱这来了。”
剪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平。
皇后指尖的佛珠转了半圈,淡淡道:“知道了。”
“让富察贵人忍忍吧,不过一件披风,犯不着跟翊坤宫置气。”
剪秋急道:“娘娘,这哪是一件披风的事?”
“前儿齐妃宫里的翡翠摆件,还有沈贵人的那对玉簪,不都被华妃借着‘瞧稀罕’的由头拿去了?”
“她这明摆着是踩着各宫的脸面往上爬,眼里哪还有您这个六宫之主?”
皇后抬眼,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开得正好的水仙上,花瓣上的水珠晶莹剔透,映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她眼里有没有我,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眼里得有皇上,有这大清的规矩。”
她顿了顿,佛珠在指间轻轻磕碰,“年羹尧刚晋了一等公,圣眷正浓,她这个做妹妹的,气焰盛些也寻常。”
“可也不能让她这般无法无天!”
剪秋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娘娘忘了?她宫里那‘欢宜香’……”
“嘘——”
皇后抬手止住她的话,目光扫过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见众人都垂着眼不敢多听,才放缓了语气,“有些事,心里有数便是,不必说出来。”
她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的温热漫过舌尖,“皇上的性子,你我还不清楚?”
“最厌的便是外戚专权,年氏一族如今风头太盛,未必是福。”
剪秋这才恍然,点头道:“娘娘是说……”
“让她闹。”
皇后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她越是骄纵,得罪的人便越多;
年羹尧越是张扬,皇上心里那杆秤,便越容易偏。”
她望向窗外,宫道尽头的翊坤宫方向,隐约能看见飘着的明黄宫旗,“欢宜香的滋味,她日日闻着,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咱们啊,就安心看着,看她能猖狂到几时。”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映着皇后平静的侧脸,那串紫檀佛珠在她指间缓缓转动,仿佛在数着谁的得意,又在算着谁的终结。
这后宫的风,从来不是朝着一个方向吹的,眼下华妃占尽上风,可风停之后,谁能站稳脚跟,谁有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