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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竹霜柔声劝道:“梦生,天这么晚了,外面风大,回屋睡觉吧。”
百祝融则是顺势夺过了百梦生手中的菜刀,远远丢向一边。
百梦生不予理会,只双手环抱膝盖,然后垂下眼帘,怔怔凝视向地面。
兄妹二人见状轻声一叹,同时看了眼石缸内许是因月光照耀而通体熠熠生辉的九条赤红色鲤鱼,便也不作多言,各自靠着百梦生的左右,背对石缸,坐了下来。
幽深的夜色万籁俱寂,清冷月光下,三兄妹就这样坐在一块,同样的双手抱膝,同样的目视地面,同样的,默默无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百梦生忽然开口,不含丝毫感情,“这石缸中的鲤鱼,到底何时才能腾云化龙。”
十余年间,此乃百梦生有生以来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亦为他十余年来对百齐天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兄妹二人闻言并未给予回应,而是无声一叹,眼神中流露出了不为人知的凄寂与迷惘。
同一时间,房间内的百齐天蓦然醒来,也许,他根本就没睡。
窗外微风徐徐,夜幕一片深邃,百齐天靠坐在床头,静静仰望着天上那轮清冷的月,良久以后,他轻声叹息,一双明亮的眼眸,霎时变得晦暗至极,“千百年匆匆,如弹指一瞬,或许我也的确该走了”
日月循环,春去秋来,一晃,百梦生已经二十岁了,这些年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僻冷淡,沉默寡言,整天不是枯坐在那口石缸旁,就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到深夜时分,便偷偷潜入百齐天的房间,纠结杀之与否。
尤其近来这段时间,百梦生对百齐天心中的怨恨和杀意,肉眼可观的愈深重,从以往的隔三岔五,到现在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手持菜刀,悄无声息的来到百齐天面前,时而眼神冰冷,时而犹豫不决,时而挥动寒芒,时而退缩放弃,无数次手起刀落,他始终未能做出那个最后的决定。
而于此过程中从未睡去的百齐天则往往都会不动声色,长久徘徊于瞬息而至的生死间,默默感受着对方去了又来,来了又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同一件事。
记得最接近死亡的一回,是那把菜刀都已抵触在了百齐天的脖颈之上,利刃划破肌肤的刺痛席卷神经,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流露,可他依旧紧闭双眼,默不作声,只在心中怅然悲叹,如认命一般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所幸百梦生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站在原地,借助窗外月光,凝视着那条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良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深夜的房间里,总会按时浮现出那道手持利刃,犹如鬼魅飘荡般的身影,百齐天就这样清醒的“看着”
对方无声而来,又无声而去,在杀与不杀之间苦苦挣扎。
直到某天晚上,这一情况得以打破,正当百梦生亦如往常般挥动菜刀,准备对百齐天痛下杀手之时,睡梦中的夫妻二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百梦生见状肝胆欲裂,当即紧握刀柄,下意识就要将那个男人直接砍死。
结果,百齐天伸手一抬,轻而易举便抓住了百梦生的手腕,也使得那把在月华映照下寒光烁烁的锋利菜刀就此停滞不前。
百梦生双眸颤动,神色恐慌,大喊道:“你该死!”
于是便换手持刀,迅用力挥砍而下,想要一击了解掉眼下男子的性命。
奈何百齐天反应太快,仍是伸手一抬,便死死抓住了百梦生的另一只手腕。
百梦生犹然不甘,继续力,可即便他使尽浑身解数,手中的菜刀也始终都无法再向下挺进哪怕分毫。
稍纵即逝间,闻听一声动静的百祝融和百竹霜也自隔壁房间内冲了出来,然而,当他们见到此景此景,却是如同边上的母亲一般,表现异常的平静,唯有一双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眸,流露出了无尽的悲寂。
百齐天顺势松手,靠着床头缓缓坐起,他面带笑意,满眼和煦地注视着百梦生,轻声反问道:“我为何该死?”
百梦生心神茫然,红了眼眶,在灵魂深处的号召下再度大喊,“你就是该死,你去死!”
便再次挥刀,向百齐天起了攻势。
可让百梦生万万没想到的是,百齐天这次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任由菜刀落在肩头,刹那劈开血肉,冰冷的刀刃嵌进骨头,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淌,他两眼泛酸,却依旧微笑,“莫急,时间快到了。”
百梦生被吓得惊慌失措,急忙倒退间踉跄摔倒,便直接瘫坐在地上仰头大哭了起来。
荣雨露一声不吭,只连忙下床搀扶百齐天,边上的兄妹二人见状也一同上前跟着帮忙。
简易包扎后,荣雨露与百竹融搀扶着百齐天走出木屋,要带他去外边的医馆处理伤势,而百竹霜则留了下来,在房间内照看哇哇大哭的百梦生。
月光辉映着三人的背影,鲜血洒满了冷清的街道,百竹霜凄然一叹,转身回到房间,一边帮爹娘清理被血水所浸染的床榻,一边不断出声安慰地上大哭的百梦生。
可百竹霜越是安慰,百梦生就哭得越是厉害,哭得撕心裂风,哭得泣不成声
夜色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