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父皇,杜氏女虽狂悖,然杜衡掌管户部多年,漕运、税银、国库账目盘根错节,骤然将其革职,恐生乱象,于国不利。”太子率先开口,
皇帝沉默不语,指尖敲击着御案。他何尝不知,杜家这棵大树,根系已深,强行砍伐,难免伤及国本。
最终,一道旨意颁下,既彰显了天威,也对杜家留有余地。
杜氏晚意,德行有亏,举止失当,难堪侧妃之位。然念其年幼无知,且杜尚书多年勤勉,特网开一面,革去侧妃封号,降为太子良人,禁足东宫,非诏不得出。望其深刻反省,修德养性。
太子良人的位份远低于侧妃,仅比普通侍妾稍高。这个处置,既狠狠惩戒了杜晚意的僭越之罪,保全了皇室颜面,又没有将杜家彻底逼入绝境。
同时,对杜尚书的处罚也随之而来,杜衡着降为户部侍郎,暂领尚书事,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明降暗用,权力被削弱,但好在差事还在。
杜衡在府中接到旨意,几乎是老泪纵横。他深知,杜家的命运,如今已完全系于太子一念之间,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而另一边,辛绾因册封仪式上失察之过,被罚俸三月。但不久后,林尚仪到了出宫的年纪,因辛绾在协理后续事务处置得当,被擢升为新的尚仪局典仪。
而这其中,不乏淑妃的功劳。
她看得更清楚。辛绾在此事中展现出的隐忍、谋略和一击必中的能力,让她既欣赏又警惕。她时日无多,若要为谙儿铺平后路,制衡东宫,必须更加倚重辛绾。
这日,辛绾处理完一批关于东宫用度记录的文书后,合上卷宗,对随侍的小宫女道:“走,去趟落芳苑吧。”
小宫女愣了一下,落芳苑,如今住的可是那位被废黜妃位的杜良人。
辛绾步入苑内,见满庭落叶无人打扫,宫人面色木然。她通报身份后,得以入内。
杜晚意眼神空洞地坐在窗边,着了一身半旧的素色宫装,未施粉黛,整个人憔悴不堪。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头。当看清是辛绾时,死水般的眼眸中骤然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是你!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嘶哑。
辛绾屏退左右,缓步上前,目光平静地扫过这清冷的殿宇。
“良人这里,倒是清静。”
“滚出去!贱人,是你……一定是你害我!”杜晚意激动起来。
辛绾微微一笑:“良人何出此言?衣裳,是您自己穿上的,路,也是您自己走的。奴婢人微言轻,如何能左右良人的心意?”
“你!”杜晚意气得浑身发抖。
辛绾敛去笑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奴婢今日前来,是奉宫规办事。如今奴婢忝为尚仪局主事,协理宫中用度,核查东宫记录时发现,良人此处仍按侧妃份例支取炭火、丝帛及日常供奉,此举恐怕不合规矩。”
杜晚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屈辱:“你……你说什么?你竟敢克扣我的用度!”
“并非克扣,而是依规办事。您如今是太子良人,份例自有定规。逾制之事,可一不可再。”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若继续如此,被御史台知晓了,定要参杜侍郎一个纵女逾制、不知悔改的罪名,只怕杜侍郎那暂领的差事,也难保了。”
“你敢拿杜家威胁我!”杜晚意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辛绾那张脸,恨不得扑上去将其撕碎,“好你个辛绾!你如今是得意了,可我劝你,在这宫里从来花无百日红,焉知我的今日不是你的明天,哈哈哈哈哈!”
辛绾不再理会她,目光落在杜晚意膝上一个精致小巧的赤金雕花手炉上。她上前两步,在杜晚意尚未反应过来时,已伸手将那尚带着余温的手炉拿了起来。
“此物乃内府监特制,按制,妃位及以上才能使用。奴婢便先行带回了。”
这手炉是杜晚意最后的一点体面,今日也被剥夺了。
“还给我!你把它还给我!”杜晚意尖叫着试图去抢,被辛绾轻巧地侧身避开。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回椅中满脸泪水的杜晚意,微微屈膝。
“良人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告退。新的用度份例,明日便会按规送来。”
夜色渐深,辛绾从尚宫局返回居所,经过一片竹林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
“绾绾。”
竹影微动,沈谙从竹林后走出,眼神责备地看着她:“杜家之事,你做得太冒险了。”
辛绾停下脚步,迎着他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退让:“殿下是指哪一件?是杜良人自己穿了不该穿的衣裳,还是杜侍郎自己教女无方?”
沈谙走近两步,竹叶在他衣袂间沙沙作响:“杜晚意降为良人,杜衡明降暗用。表面上看太子失了颜面,可实际上——”
他语气一沉:“杜衡那个老狐狸,一直在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倒好,经此一事,他为了保住杜家,只能彻底投向太子了。”
辛绾闻言,眉头紧蹙。
这一点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