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染正在做一套物理卷子,闻言笔尖都没顿一下,只“嗯”了一声。
她确实没放在心上。
齐司晴的言语,像投向深潭的石子,或许能激起一丝波纹,却无法改变潭水的深邃与本质。
她的目标清晰如山间的明月,无关这些路边的聒噪。
墨家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因一位重量级人物的归来而显得格外不同。
墨洐释那位常年驻守海外、执掌墨氏半壁江山的堂叔墨洐珩回国述职,并携家眷前来老宅赴宴。
墨洐珩气质儒雅,谈吐不凡,但久居上位的威势在不经意间流露。
他的夫人是一位保养得宜、珠光宝气的妇人,言辞热络却透着精明的打量。
他们带来了一双儿女,长子墨廷渊,年方十七,已在海外名校就读,举止间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和被精心培养出的绅士做派;次女墨廷雪,与墨小染同岁,眉眼娇俏,穿着当季高定童装,眼神里却藏着几分被宠坏的骄纵。
这场家宴,无形中成了小辈们暗自较量的舞台。
餐前在客厅寒暄,话题自然引到了孩子们的学习和前途上。
墨洐珩夫人笑着看向墨小染:“这就是小染吧?听说是学校里的小才女,画画拿奖,科技创新也厉害,真是给我们墨家长脸。”
墨小染微微欠身:“堂婶过奖,只是兴趣爱好。”
墨廷雪坐在母亲身边,把玩着手腕上镶钻的手链,闻言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搞那些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管家里的生意。”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墨廷渊皱了皱眉,低声呵斥:“小雪!”
墨廷雪不服气地扭过头。
简寂端着茶杯,眼帘微垂,仿佛没听见。
墨洐释则与墨洐珩继续着刚才关于海外市场的话题,神色不变。
墨小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墨廷雪,声音清晰温和:“多学一点,总能多看懂一点这个世界。管家里的生意,也需要看得懂报表,分得清优劣,不是吗?”
她没有反驳墨廷雪的观点,而是顺着她的话,轻巧地抛出了一个更深的议题。
那份从容不迫,让原本有些尴尬的长辈们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
墨廷渊看向墨小染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认真的打量。
墨廷雪被噎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脸憋得微微发红。
晚餐时,长幼有序,规矩分明。
墨小染安静用餐,仪态无可挑剔。
当话题转到墨廷渊在海外求学的经历时,他侃侃而谈,内容涉及经济、政治甚至哲学,显然有意展现自己的见识广博。
偶尔,他会将话题抛给一直沉默的墨小染,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小染妹妹对罗斯巴德的anarcho-capitalis怎么看?”他抛出一个有些冷僻的经济学流派概念。
桌上目光再次聚焦过来。
连墨洐珩都略带好奇地看向这个沉静的侄女。
墨小染放下汤匙,用餐巾轻轻沾了沾嘴角,抬起眼,目光清正:“廷渊哥哥,我目前的知识储备还不足以深入探讨这样复杂的理论体系。苏老先生教我读书时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更倾向于先把我正在学的初中知识,和准备中考的内容掌握牢固。”
她不卑不亢,既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知识边界,又巧妙地引用了经典,表明了一种务实和严谨的治学态度。
这份真诚与自知,比强行卖弄不知高明了多少。
墨洐释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墨洐珩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对着墨洐释笑道:“洐释,你这女儿,沉静有度,心中有丘壑,将来必成大器。”
墨廷渊也收起了那点试探的心思,看向墨小染的目光变得郑重。
那场家宴,墨小染用她的方式,无声地赢得了来自家族核心圈层的认可。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被审视的“养女”,而是墨家这一代中,不容小觑的存在。
中考,终于在六月的蝉鸣中如期而至。
考场设在京市一所重点中学。
送考的队伍蔚为壮观,家长们顶着烈日,翘首以盼。
墨家的车停在稍远的树荫下,简寂和墨洐释都没有下车,只是摇下车窗,看着墨小染背着透明的文件袋,步伐沉稳地走向考点大门。
“紧张吗?”简寂轻声问。
墨小染回头,阳光下,她的脸庞白皙干净,眼神清澈而坚定,摇了摇头:“不紧张。”
她确实不紧张。
多年的积累,几个月的冲刺,已将知识内化为一种本能。
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像平时每一次模拟考一样,检查文具,调整呼吸,等待发卷。
铃声响起,试卷下发。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
墨小染沉浸其中,心无旁骛。
数学的缜密,语文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