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大明最深,最暗,最潮湿的监牢。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死寂和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冷。
薛素素和阿昌被扔在这片黑暗的最深处。
沉重的铁链穿透了他们的琵琶骨,但那并非痛苦的根源。
真正的痛苦,来自于空虚。
丹田之内,空空如也。那曾经奔腾如江海的大乘法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他们引以为傲的圣主之躯,此刻与寻常凡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因为常年受法力滋养,一旦失去,反而比凡人更加脆弱。
这里不是牢笼。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一个专门用来埋葬大修士的阵法核心。
他们被活埋了。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的甬道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一步一步,清晰地敲打在两人已经麻木的神经上。
一道身影出现在牢门外,昏暗的油灯勾勒出他穿着一身寻常八卦道袍的轮廓。
没有龙袍,没有仪仗,没有前呼后拥。
嘉靖皇帝,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牢里的两个人,如同一个工匠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素素。”
他开口了,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怀念的暖意,在这冰冷的天牢里显得格外诡异。
“还记得朕第一次见你吗?你在月下作画,画的是一幅《广寒仙子图》,你说,你就是那画里的仙子,下凡来寻朕这位人间帝王。”
薛素素身体剧烈地一颤,她猛地抬头,散乱的发丝下,那张曾经颠倒众生的脸上充满了怨毒与恐惧。
嘉靖仿佛没有看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的画,的确是天下第一。你画的花,能引来蝴蝶。你画的鸟,能放声高歌。你画的朕,甚至让朕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他顿了顿,温和地问:“朕待你不好吗?你想要的,朕都给了你。后宫之中,你的恩宠无人能及。为什么还要骗朕?”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温柔的刀,精准地割在薛素素的心上。那些曾经被她当做伪装的“恩爱”过往,此刻都成了最恶毒的嘲讽。
“为了姚光?”嘉靖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好奇,“值得吗?”
薛素素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鲜血却顺着惨白的唇角流了下来。
嘉靖没有再逼她,他转向了另一边沉默不语的阿昌。
对于这位箭圣主,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无形的箭矢虚影,凭空而成。
那箭矢上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却蕴含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意”。那是起始,是终结,是万物归于寂灭的最终法则。
阿昌的身体僵住了。
身为箭圣,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一划的可怕。
他毕生追求的箭道,在这道虚影面前,幼稚得如同三岁孩童的涂鸦。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射出的不是箭,而对方信手拈来的一缕气息,才是真正的“箭”。
这个人……他对于“道”的理解,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你们一定很好奇,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嘉靖收回手指,那箭矢虚影也随之消散。
“答案是,从一开始。”
他平静地投下了一颗惊雷。
“从你,薛素素,踏入紫禁城的第一天起,朕就知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甚至,你那位青梅竹马,叫唐伯虎的画师之死,也是朕的安排。”
薛素素猛地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一个心有牵挂的画圣,不是一个好棋子。”嘉靖淡淡地解释着,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朕需要你心无旁骛,需要你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为姚光传递情报上。”
“你们传递出去的每一个字,都是朕想让姚光看到的。”
“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帮朕,把她一步步引到今天这个局里来。”
荒谬,绝望,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自以为是的潜伏,他们引以为傲的谋划,从头到尾,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