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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记忆深处,一幅模糊的画面闪过,她想起来了。
项冲,大楚皇帝。
她眼中的厌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滔天的悔恨与自我厌弃。
是了,是她,在某个虚荣心作祟的瞬间,一时糊涂,竟收下了这个所谓的“义子”。
悔!
悔不当初!
恨不得回到那一天,一剑刺死当初的自己!
她苦修多年,守身如玉,连道侣都未曾有过,怎么就平白多出来一个“儿子”?
更要命的是,这个愚蠢的“儿子”,还与范立势同水火!
她只祈祷,范立不要因此迁怒于她……
“义母!”
项冲察觉到她目光的变化,以为她认出了自己,愈发兴奋地又喊了一声。
韩月脸色瞬间煞白。
她无法反驳。
“你……你为何在此?不在宫中待着?”她看着车驾之外,这里离彭城尚远,这个皇帝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义母!孩儿自然是来迎接您的!”项冲挺起胸膛,声音洪亮,唯恐天下不知。
他就是故意的。
他与剑圣的关系,楚国朝堂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今天,他就要将自己最大的底牌,昭告天下!
果不其然,他身后那些不明所以的楚国官员,瞬间炸开了锅。
当纱帘掀开,他们看到传说中的剑圣时,无不为其风华所慑。那份清冷高贵,那份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都证明了这是一位绝世无双的女子。
可,这就能成为项冲的“义母”?
国君颜面何在?朝廷礼仪何在?
大楚,难道真成了大慈的附庸之国?
一道道不满、鄙夷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车驾。
项冲或许没看见,或许看见了也不在乎。
但韩月看见了。
她也看懂了。
若是从前,她会动怒,会拔剑,会让这些凡人知道什么是对强者的不敬。
但现在,她只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羞耻。
尤其是想到,女帝姚光将她“赐”给范立,而她却在这里,被另一个男人当众呼为“义母”……
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咻!
一道无形的剑气激射而出,精准地斩断了系着纱帘的绳索。
青纱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
项冲一愣。
“朕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她为何还不高兴?是仪式不够隆重?还是……她今日心情不好?”
项冲从不反思自己,他很快说服自己,是韩月自身的问题,与他无关。
“来人!摆驾!恭迎剑圣主入城!”他高声宣布,要以最盛大的仪仗,将他的“义母”迎入彭城。
车驾内,一片死寂。
白蓉看着身旁脸色苍白,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韩月,沉默了许久,终于幽幽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韩月最痛的地方。
“姐姐,这位楚帝对您可真是‘孝顺’呢。”
“这一声声‘义母’,怕是整个大楚都听见了……”
她顿了顿,凑到韩月耳边,吐气如兰,话语却冰冷刺骨。
“也不知……那位远在会盟的晋公若是听了,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