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都城，玉辰殿。
往日里金碧辉煌，人道龙气氤氲升腾的大殿，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殿内的宫灯明明亮着，光线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阴霾吞噬，显得昏暗而压抑。
陆长青、申公豹、姬明月、灵隐子等诸人，皆此处枯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姬明月身上那件由星辰法则织就的紫色神袍，光华黯淡，她那双曾倒映着亿万星河的凤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怔怔地望着殿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申公豹靠在一根盘龙金柱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不断有细微的法则之力从他体内逸散，显然内伤极重。他那标志性的三尺黑须，此刻也失了光泽，凌乱地垂在胸前。
陆长青的状态稍好，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却昭示着他同样消耗巨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神魂深处，那尊庇护他一路走来的东皇钟虚影，钟壁之上，一道细微的裂痕如狰狞的伤疤，每一次法力流转，都会传来针刺般的痛楚。
大罗自爆，何其恐怖。
即便有东皇钟镇压时空，硬撼了九成九的毁灭之力，那逸散的余波，依旧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呵……”
良久，申公豹发出一声沙哑的干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尊分身，换了人间一州之地，还搭上了我等半条命。”
“诡祖这笔买卖，做得不亏。”
他的话语里，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浓浓的自嘲与苦涩。
这不是胜利。
这只是一场无比惨烈的兑子。
姬明月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缓缓闭上眼。
作为大景女帝，作为执掌人道气运的皇者，她能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发生了什么。
不是死亡，而是寂灭。
那片广袤大州之上，亿万生灵，连同他们的过去、现在、未来，连同他们存在于这方天地间的一切痕-迹，都被那场自爆，从法则层面彻底抹去了。
人道气运的长河中，一条重要的支流，就此断绝，永远干涸。
这种损失，是任何胜利都无法弥补的。
“我毁掉了崆峒印。”陆长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也断绝了诡祖与人道大势的最后一丝联系。”
“从今往后，他立不下鬼朝，再也无法借用人道气运压制我们。”
这是战略上的唯一利好。
但代价，实在太大了。
“国师，”姬明月睁开眼，眸中的空洞与悲伤已被一种钢铁般的意志取代，“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这个问题，让大殿内的气氛愈发沉重。
申公豹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望向那片正在发生剧变的天地。
“时间？”
他苦笑一声。
“没有时间了。”
“你们看。”
他抬手一指。
三人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被鬼气与星光搅得混乱不堪的天穹之上，三层浩瀚无垠的世界虚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虚转实！
最上层，是青色的“青天”，古老、沧桑，散发着纯粹的天道法则气息，仿佛万古不变。
中间层，是血色的“黄天”，那是无边血海，是杀戮与劫气的汇聚之地。
最下层，是金色的“苍天”，那里本该是仙国净土，此刻却被一股霸道的魔佛之意侵染，佛光与魔焰交织，诡异无比。
这三方世界，不再是模糊的投影。
它们就像三块巨大的陆地，正从另一个维度，缓缓向人间界挤压、覆盖而来！
它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压迫。
更是法则层面的侵蚀与同化！
人间界的法则，正在被强行扭曲、改造，以适应那三方更高层次的世界。
而在大地之下，同样的变化也在发生。
那道因诡祖自爆而产生的巨大深渊，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合，反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向外喷涌着最纯正的幽冥本源之气。
一座阴森、广袤的地下世界轮廓，正从深渊底部，不断向上浮现，仿佛要将整个人间，都拖入永恒的死亡与沉寂。
“三界归一，已非趋势，而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申公豹的声音无比凝重。
“当‘三天’与人间彻底重叠，‘幽冥’自大地之下完全升起，便是大劫真正降临之日。”
“到那时，仙界的准圣，幽冥的诡祖、诡神，只要自身底蕴充足，都可以争夺那七尊圣位。”
“而我们，将再无地利可言。”
“只有尽快成圣！”
陆长青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明白申公豹的意思。
如今他们能与诡祖分身周旋，甚至惨胜，很大程度上是占了“主场优势”。
天地法则依旧在排斥着这些外来者。
可当三界彻底融合，这种排斥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