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大乱,一月之后。
人间界的版图,已在鬼潮的侵蚀下变得支离破碎。
继云阳城之后,又有三十七座大小城池的护城大阵,在无穷无尽的鬼物冲击下宣告破碎。
然而,预想中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的惨剧,并未在每一处上演。
一道杏黄色的道袍身影,总在城破的绝望时刻降临。
那人白发如雪,手持一柄神威莫测的金色长鞭,无论来犯的鬼物是天仙鬼帅,还是数以万计的低阶游魂,皆在他一鞭之下,烟消云散。
他自称姜仙。
他救下了那些在城破后幸存的百姓,将他们从冀州、兖州、青州……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处。
此地,曾是太行山脉最雄伟的一段,如今,山脉已被夷为平地。
一座崭新的、远比大景皇城更加宏伟的巨城,拔地而起。
城无名,万民皆称之为“仙城”。
此刻,仙城中央的巨大广场之上,黑压压的人头望不到边际,足有上百万之众。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曾是农夫、商贾、武者、官吏,但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姜仙的信徒。
所有人都跪伏于地,面向广场中央,进行着一场规模空前的祷告。
在他们面前,陈设着数之不尽的雕像。
有贫苦难民用泥巴和水捏塑的,形态粗糙,却透着一股原始的虔诚。
有家境尚可者用木头雕刻的,刀工生涩,但眉眼间已有了几分神韵。
更有昔日的富商巨贾,不惜拿出最后的珍藏,请巧匠用上好的暖玉、坚硬的玄石精心雕琢。
无论材质如何,所有雕像的面容,皆是姜仙模样。
这些大大小小的雕像,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彼此勾连,形成一张光网。
光网向上汇聚,与广场最中央那尊顶天立地的巨像相连。
那是一尊完全由一整座宏伟山峰雕刻而成的姜仙雕像!
高达千丈,直入云霄。
雕像面容模糊,似被大道遮掩,唯有一双眼眸,淡漠地俯瞰着脚下如蝼蚁般的芸芸众生。
正是这尊巨像,连同下方万千小像,撑起了一道笼罩整座仙城的巨大白色光幕结界,将外界的阴风鬼气与无尽黑暗,尽数隔绝。
结界之内,是人间最后的“净土”。
而姜仙本人,就负手立于那千丈巨像的头顶,衣袂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穿透结界,望向漆黑如墨的天穹,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下方,百万信徒的祷告声汇成了一片撼动神魂的洪流。
“叩谢姜仙救我一家老小性命!我愿日日夜夜为上仙祷告,奉上我的一切!”一名断了臂的汉子,用仅剩的左手死死按住额头,重重叩首,额前早已血肉模糊。
“上仙慈悲!求上仙怜悯,我儿被鬼物所伤,至今昏迷不醒,求上仙赐下仙法救他一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泪流满面,声音嘶哑,每一次叩拜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仙人!您才是真正的仙人!大景皇朝护不住我们,只有您能给我们生路!我等愿为您建立万世仙国,永奉香火!”一名曾是地方豪绅的中年男子,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绝望、希望、祈求、狂热……
无数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化作最精纯的信仰之力,从每一个叩拜的生灵天灵盖中升起,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色烟气,被那万千雕像吸收,最终尽数涌入山峰巨像之中。
姜仙感受着那股磅礴到足以撼动天地法则的力量在巨像内汇聚、升腾,他那淡漠的脸上,终于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他让这些人祷告,自然不是为了听他们哭诉。
而是为了借这百万生灵的信仰为“钥匙”,打开那扇尘封已久的仙界之门,接引他在苍天世界的大军降临。
届时,整个人间,都将是他一人的道场。
就在那股信仰之力攀升至顶峰,巨像内部的能量积蓄到临界点,即将冲破天穹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仙城之外,那死寂的黑暗之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三团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光源。
左侧,是一朵遮天蔽日的血肉莲花。那莲花由无数扭曲的人类肢体与哀嚎的面孔构成,缓缓绽放,莲台中央,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妖异身影若隐若现,极致的魅惑与堕落气息交织,让结界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莲花大神!
右侧,是一团巨大的白骨轮廓。那白骨生有三头六臂,六只空洞的眼眶扫视着仙城,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扭曲,一股令万物凋零、生机腐朽的瘟疫气息,隔着结界都让人神魂刺痛。
瘟神!
而正中央,立着一具干枯的、没有心脏的古老尸骸。
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让周围的黑暗都向内塌陷,形成一片绝对的死寂与虚无。
仅仅是看到它的形体,结界内不少心智不坚的凡人,便感到一阵发自神魂深处的空洞与死寂,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要被生生挖走。
心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