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冲霄的怨气，却让整座大殿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贫道不服！圣人不公！”
申公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贫道不愿再做那棋盘上的蝼蚁，任人摆布！”
“所以，既然有机会，那怕是一丝，这一切都值得！”
陆长青默然。
他理解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力量，更是为了一口气，为了一种不甘于命运摆布的抗争。
这位申公豹，从上古之时，便是一个骨子里刻着“反叛”二字的人。
“那如今，可有把握了？”陆长青换了一个问题。
申公豹身上的气息虽然依旧深不可测，但离那传说中圣人的境界还差得远。
“还差最后一步。”
申公豹眼中的傲然敛去，恢复了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他坦然道：“贫道虽以自身为灵根，避开了诡神之道，但此法终究是取巧，乃逆天而行。”
“每一世轮回，贫道都要承受天道业火焚身之苦。每一次斩断旧因果，都会引来无边业力缠身。”
“如今贫道虽已功成，但一身业力也已积攒到了顶点。若无大功德，大气运镇压，这圣人之基便如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崩塌。”
陆长青瞬间明白了。
所谓的天时，不仅仅是天道昭示的成圣之机。
更是如今这鬼天将临，人道危亡的乱世。
救世，便是最大的功德，亦是最大的气运。
这才是申公豹选择在此刻现身的根本原因。
他的道，与这人间，已经绑在了一起。
“道友果然聪慧。”
申公豹抚须一笑，似乎很满意陆长青的反应。
“贫道需要一场大功德，来洗去这一身业力，从而真正迈出那一步。”
“而道友你，开创武道，凝聚人道气运，也身负这人间的希望，正是贫道最佳的合作之人。”
他图穷匕见，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陆长青看着他，眼神平静。
“你可知，如今鸿蒙紫气现世几缕？”
申公豹既然敢谋划圣位，对这成圣之基的下落，必然有所了解。
果然，申公豹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七为天道之极。”
“据贫道万古观察与推演，七道鸿蒙紫气，一道在贫道这里。”
“两道，在那诡祖手中。祂本不需要此物，便将其融入诡神之躯，想借这些诡神成圣来更进一步。”
“还有一道，在如今凡间那位名为‘迦叶’的佛门传人身上。此人来历神秘，恐是上古佛门寂灭前留下的最后火种，其根脚不在贫道之下。”
“这凡间该是还有一道，但昙花一现，气息便消失了，我知道这必是被人炼化了。”
“至于最后一道……”
申公豹说到此处，第一次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最后一道，不知所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信息，再一次被补全。
陆长青的心，却沉了下去。
七个成圣的机会，一个在申公豹这里，两个在诡神手里，一个在立场不明的迦叶身上，一个在姬明月处，料想姜仙定有一个，还有最后一个下落不明。
人族这方，似乎胜算不大。
似乎看穿了陆长青的想法，申公豹忽然笑了。
“道友，何必忧心？”
“圣位，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抢来的。”
他的丹凤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如今离诡祖破封还有些时日，我们或许可以从那些诡神身上想想办法。”
“他们只有两缕紫气，最后必定会为了鸿蒙紫气归一而自相残杀。”
“只要你我联手，还是有机会的。”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霸气，充斥着整座殿堂。
这才是那个敢于逆天而行的申公豹。
陆长青看着他，许久，也笑了。
“道友，说得不错。”
他缓缓起身，目光穿透殿宇，望向了那片被神灵残眼高悬的天穹。
“不过，还得等些时日。”
“我之大道还未圆满，还得参悟.......”
“嗯？”
申公豹听得此言一怔，不禁问道。
“道友你修行那圣人留下的《幽冥录》，六死而生，你之道不是早已明了，只要践行便是？”
殿内申公豹那一番话，如同一颗投入古井的巨石，在陆长青那早已波澜不惊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才认识到，自己好像错了。
大错特错。
他的本质，早已不是“人”。
六次死亡，六次重生，每一次都是在东皇钟的庇护下，从最彻底的寂灭中归来。
他早已不是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陆长青。
他是一种全新的存在。一种……本身以“破灭”为根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