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架由德国直飞而来的庞巴迪环球快车公务机,在瓦城机场经过特区方面安排的特别通道,平稳降落。以老冯·霍恩海姆为首的VHI考察团一行七人,步下舷梯。关翡、李刚亲自在舷梯下迎接,姿态谦逊而自信。郑粟安排的防卫军士兵在远处警戒,眼神锐利,纪律严明,给考察团留下了关于特区组织度的第一印象。
短暂的欢迎仪式后,考察团马不停蹄,直奔位于特区核心区域的“风驰前沿(骠北)装配厂”。
工厂是崭新的,标准厂房在热带阳光下熠熠生辉,内部干净整洁,流水线排列有序。为了迎接考察,工人们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精神面貌尚可。厂长是王猛从国内调来的得力干将,介绍起来条理清晰。
然而,在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德国工程师眼中,问题很快暴露出来。
在复合材料机翼蒙皮铺设工位,一位VHI的首席材料工程师驻足良久,眉头微蹙。他通过翻译问道:“铺设过程中的环境湿度控制数据,可以实时调取看一下吗?”
厂长脸色微微一僵,但还是示意技术员调出数据。屏幕上,湿度曲线在标准范围上限轻微波动,偶尔有几个点略微超出。
“波动超出了我们的工艺规范允许范围。”德国工程师指着屏幕,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虽然可能暂时不影响粘接强度,但对长期疲劳寿命和批次一致性是潜在风险。你们如何确保每一件出厂的部件,都严格符合设计公差?”
在总装线末端,负责紧固件安装的本地工人,虽然动作努力,但使用扭矩扳手的熟练度和节奏,显然无法与德国汽车工厂里那些经验丰富的技工相比。另一位VHI的生产专家默默用自己携带的校准过的扭矩仪抽查了几个点,结果显示,扭矩值存在轻微离散。
“人员培训周期是多长?上岗认证标准是什么?扭矩扳手的日常校准和点检记录能否查看?”一连串专业问题抛来,让负责培训的特区工程师额头见汗。有些记录确实不够完善,或者说,标准执行得还不够“日耳曼”。
老冯·霍恩海姆全程沉默观察,偶尔用德语与身边的CTO低语几句。他没有表现出不满,但那种基于深厚工业底蕴的审视目光,让关翡和李刚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他们精心准备的“面子”工程,在这些行家面前,被轻易地看到了“里子”的不足,劳动力素质的提升和精益生产文化的渗透,非一日之功。
“冯·霍恩海姆先生,”关翡坦然面对,并不讳言,“正如您所见,我们在产业工人培训和标准化管理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也是我们寻求与VHI这样拥有百年制造经验的伙伴合作的原因之一。我们拥有技术的种子和市场的土壤,但需要引入更精密的‘园艺技术’。”
老冯·霍恩海姆微微颔首,终于开口,语气平和:“关先生,诚实是合作的基础。问题确实存在,但更重要的是看到解决问题的意愿和能力。我注意到,你们的工人学习态度很认真,管理层也清楚问题所在。这比一个看似完美却僵化的工厂,更有潜力。”
离开特区,考察团转场至国内边城。
踏入“风驰前沿(边城)研发中心”的那一刻,气氛陡然一变。
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恒温恒湿的洁净车间里,先进的3D打印设备、复合材料自动铺丝机、高精度五轴联动数控机床低沉运行。穿着防静电服的研究员们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和模拟结果,讨论着算法优化和材料极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静而高效的技术氛围。
VHI的CTO,一位秃顶但目光锐利的老者,在看到风驰自主研发的飞控系统半实物仿真测试台时,彻底挪不动步了。复杂的线束、实时运行的模型、多屏幕显示的参数,展现着系统在模拟各种极端工况下的表现。
“这个扰动模型……是基于实际飞行数据构建的?”CTO指着屏幕上模拟的强紊流攻击,语气带着惊讶。
李钧亲自上前解释:“是的,教授。大部分来自我们在骠北雨林和山地收集的真实数据,少部分极端边界条件由我们的王牌试飞员创造。”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穿着飞行夹克、身姿挺拔的武星。
“数据量?迭代周期?”CTO追问。
“目前累计真实飞行数据超过3000小时,仿真测试时长是其百倍。核心算法平均每两周进行一次小版本迭代。”李钧的回答让德国专家们暗自吸气。这种基于海量真实环境数据驱动的高速迭代能力,是他们在欧洲实验室里难以想象的。
老冯·霍恩海姆看着那些年轻而专注的中国工程师,再看看那些处于国际先进水平的设备,眼中终于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赞赏。“这里,我看到了技术本身的活力和……对未来的饥饿感。”他对关翡说,“很好。”
考察的高潮,安排在边城郊外的专用试飞场。
碧空如洗,一架经过轻量化伪装的“雨燕二号”原型机停在跑道起点。武星戴好头盔,利落地跨入座舱。与之前展示的“雨燕一号”相比,“二号机”线条更加凌厉,细节处也做了优化。
“VHI考察团观摩飞行,请求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