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1 / 3)

    我提着木炭搬来这栋公寓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

    对门那个男人。

    苍白,瘦削。眼下挂着被压力挤压而成的丶失眠的淤青。他很年轻,若非黑眼圈太重,几乎可称英俊,整个人像在海中泡得太久的花,彷佛一掐,便碎成一滩带香的烂泥。

    他是我之所以选择留下的理由。

    我也有我自己的海,每个人在海里挣扎的理由不同,浸泡後却有相同的咸苦。搬来之前,我曾经是孩子们喜爱的教师,传授知识令我无比幸福,那时的我,由阳光组成。直到其中一个女孩子,递给我一朵玫瑰,我拒绝了。她说你会後悔。

    恶毒的谣言开始在学校散播,她夥同其他朋友,告诉所有人,我对她们伸出了手。曾经让我幸福的地方成了地狱。迫不得已,我在会议上坦承,其实我不喜欢女人。一半的家长觉得我为了脱罪欺骗他们,另一半家长质问:「那你会不会对男孩子也出手?」

    那时我就感觉到了,海水从脚踝丶膝盖,缓缓汹涌,浸没口鼻。我带着中世纪巫师被绑上火柱的心情,买下一大袋木炭,思索是否该提早给自己一个结局?最後只烤了几颗棉花糖,默默吃掉。我带着剩下的木炭,假装还有退路,搬到陌生城市,试图以新学校的忙碌,晒乾体内那片海。

    我每天准时上班,常瞧见对门搁着一双湿漉漉的皮鞋。鞋子乾净,却总是湿的,从里到外。鞋面嵌着几粒顽固的沙,带着微咸的气味,如泪水乾涸後留在皮肤上的薄盐。

    我有些好奇。

    某天深夜,大约三点,我被体内准时翻腾的噩梦呛醒,起身去厨房喝水。外头传来轻微声响。我关了灯,化作卑劣的偷窥者,从猫眼望出去。

    是他。

    他在自家门口弯腰,将湿透的皮鞋摆好,谨慎调整鞋尖角度。

    一个无法安睡的灵魂。

    同情,或许该这麽说,对同类的怜悯击中了我。

    我打开门。

    走廊的感应灯在头顶亮起,光线惨白。他的头发湿成一束束,贴着眉眼。水珠顺着漂亮的下巴线条滴落,滴在走廊,发出细微的水渍声。他彷佛不是人,是浪潮无力负载,呕吐上岸的某种残骸。

    「你去了哪里?」我问。

    那双水光粼粼丶邃深的眼睛望向我。

    他沉默良久,反问:「你见过夜晚的海吗?」

    我点头。

    我的海,总在夜晚来临。

    他唇线浮起接近微笑的弧度:「我去过很多次。一次比一次深。到胸口,到脖子,到耳朵快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地方。」

    「我只是在犹豫。结果每次都回来,湿着。」

    「那海好像讨厌我,它收走我女儿,却不肯收我。我不该带她去海边的,我丶我不该......我找不到......」他眼珠浮出水光,开始喘不过气。

    我请他先到我家休息。那晚我帮他用烘鞋机吹鞋,烘完以後,又用吹风机吹他的头发。他太疲惫了,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仅裹着我的毯子,喝我递给他的洋甘菊茶,软软地倚在沙发上,安静得像被风乾的绒毛娃娃。

    他说,他很庆幸,在被泡烂之前,有人愿意照料他湿透的东西。

    庆幸有人记得他是活的。

    之後我习惯了,对门皮鞋湿掉,我就取来烘乾,再悄悄放回去。他不曾与我照面,我也不多问。我们是两封被水泡烂丶无法寄出的旧信件,无法翻阅彼此破损的内页,唯一的连结点,是那双日复一日湿了又乾丶乾了又湿的鞋。

    我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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