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陵山的风总带着股子野劲儿,卷着松针和兽吼撞在云栈洞的石门上,像有无数双爪子在门外挠。
洞内却静得怕人,唯有案头那盏青铜灯的火苗“噼啪”
跳着,把坐在虎皮座椅上的身影拉得老长——正是猪全能。
他今日穿了件玄色嵌金的甲胄,衬得本就肥硕的身子更显魁梧,只是甲胄的系带没系紧,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颈间一圈浓密的黑毛。
他左手攥着个玉扳指,右手按在案上的账册上,账册上“百万两黄金”
那几个朱红大字,被他的指尖磨得快要看不清。
“说清楚!
嫦娥那泼妇到底说了什么?”
猪全能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惊雷,震得案上的青铜酒樽都晃了晃。
站在下面的艾丽刚卸下肩头的玄色披风,披风下摆还沾着广寒宫的霜气,她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却依旧清亮。
“回少帅,嫦娥仙子说了,要换人质——把吊在广寒宫前桂树上的猪悟能老帅,换咱们扣押在咱们这的王勃。
这话一出,洞内的空气似乎松了半分。
猪全能的手指从账册上挪开,往座椅后背一靠,虎皮的绒毛蹭得他脖颈痒。
他眯着眼想了想,义父猪悟能被抓去广寒宫这些日子,他夜里总睡不安稳,生怕那老东西真折在嫦娥手里。
如今嫦娥肯换,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换,怎么不换!”
猪全能哼了一声,刚要往下说,忽然想起什么,身子往前一探,“那百万两黄金呢?她总不能吞了吧?”
艾丽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也弱了几分。
“少帅,那黄金……嫦娥仙子没留着。
她让人散去凡间了,说是赈济受极乐膏危害的民众。”
“你说什么?!”
猪全能“啪”
地一拍案,账册被震得滑出去半尺,青铜酒樽里的酒洒了一地,溅在他的靴尖上。
他猛地站起身,甲胄的铁片“哗啦”
作响,前牙在灯影下闪着寒光。
“那泼妇!
竟敢动老子的黄金!
百万两啊!
够老子再招三千兵卒,把福陵山扩三倍!
她倒好,拿去给那些泥腿子填肚子?”
旁边侍立的几个侍卫吓得赶紧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艾丽站在原地,手心攥出了汗,却还是硬着头皮补充。
“少帅,我去广寒宫时,见着凡间的信使来报,说不少地方颗粒无收,还有人因为极乐膏坏了身子……嫦娥仙子说,这黄金本她是替你用在该用的地方。”
猪全能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愣了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
其实前几日他也听手下说过,凡间闹得厉害,有些受灾的人甚至跑到福陵山脚下讨饭,只是他那时满脑子都是救义父、扩地盘,没放在心上。
如今听说嫦娥把黄金散了赈济,他心里竟莫名窜起一丝佩服——那女人看着清冷,倒还有点良心。
可这佩服刚冒头,就被心疼压了下去。
百万两黄金,是他这些年靠着极乐膏一点一点攒下的,就这么没了,比割他的肉还疼。
他忍不住又骂了句“败家娘们”
,却没刚才那么凶了,只是烦躁地在洞里踱来踱去。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着拐杖戳地的“笃笃”
声。
侍卫赶紧通报:“军师来了!”
猪全能脚步一顿,脸上的烦躁淡了些。
艾智是他请来的军师,论智谋,十个他也比不上。
如今这事棘手,正好听听艾智的主意。
只见艾智拄着根桃木拐杖,慢悠悠走了进来。
他须皆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在灯影下亮得很,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先是朝猪全能作了个揖,又瞥了眼地上的酒渍和艾丽紧绷的脸,心里已然有了数。
“少帅,方才听闻艾丽特使回来了,可是广寒宫那边有了回信?”
艾智的声音很稳,像山间的清泉,瞬间抚平了洞内的躁动。
猪全能赶紧拉着他坐下,把嫦娥的条件和黄金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叹道:“老军师,你说这可咋整?人要换,黄金没了,我这心里堵得慌。”
艾智端起下人递来的茶,轻轻吹了吹,笑道:“少帅,依老夫看,这黄金没了,倒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
猪全能瞪大了眼,“那可是百万两!”
“正是百万两,才显出嫦娥仙子的诚意。”
艾智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肯把黄金散去赈济,说明她不是贪财之人,也说明她想真心和咱们合作——不然她大可以扣下黄金,再提更苛刻的条件。”
猪全能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但还是心疼:“可那黄金……”
“少帅莫急。”
艾智打断他,“咱们现在要在意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