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此刻,你正趴在地毯上,把最后一粒爆米花碎屑,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一只偷藏了松果的松鼠。
窗外的月光漫过飘窗,在你后背投下毛茸茸的光晕,你刚才蹭在深色卫衣上的爆米花奶油渍,倒成了这月光里最亮的星星。
三小时前,客厅的光还陷在电影里的雨季。
老式台灯的暖光裹着屏幕上的哭腔,我把自己团在沙角,抽纸已经堆成了小小的雪山。
女主角在雨里追着那辆载着遗憾的出租车跑,雨刷器“啪嗒啪嗒”
拍打着玻璃,像在抽打着谁没说出口的挽留——
我的眼泪就是那时候决堤的,起初是小声的抽噎,后来干脆把头埋进抱枕里,任由那些滚烫的情绪顺着下巴往下淌,打湿了你下午刚洗好的抱枕套。
“又来。”
你端着爆米花桶,从厨房出来时,脚步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轻。
我听见你把桶放在茶几上的轻响,接着是抽纸被抽出的“沙沙”
声。
你大概是想绕到我这边来,却在转身时勾到了地毯的毛边——
“哗啦”
一声,满桶的爆米花像一场突然降临的雪,簌簌落在地板上。
有的还弹起来,蹦到了沙扶手上,甚至有两粒胆大包天的,跳进了我摊开的睡衣口袋里。
我愣了愣,哭声卡在喉咙里。
屏幕上的雨还在下,女主角的哭声,混着出租车的鸣笛,衬得客厅里的安静格外显眼。
你手里还捏着半盒没递过来的纸巾,看着满地的“残局”
,耳朵尖红了红,却没像往常打翻牛奶时,那样慌忙去拿扫帚。
“别动。”
你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点我没听过的郑重。
我刚要撑起身子,就看见你弯腰抓起一大把爆米花,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撒。
浅灰色的卫衣瞬间,缀满了黄白相间的“星星”
,有几粒顺着领口滑进去,你抖了抖肩膀,居然又抓起一把,连头里都塞了几颗。
然后你直起身,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像一只笨拙的花孔雀。
“你看,”
你指着自己身上的爆米花,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我陪你一起‘掉金豆豆’呢。”
我先是没反应过来,盯着你头里,那粒沾着奶油的爆米花看了两秒,突然“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笑意却从嘴角漫开来,连带着肩膀都开始抖。
“什么金豆豆啊,”
我抽噎着捶了你一下,“这是爆米花!”
“那也是金色的豆豆嘛。”
你顺势坐到我旁边,没敢靠太近,怕蹭到我脸上的眼泪,却把手里的纸巾塞给我。
“擦擦吧,再哭,枕头套该记仇了。”
你指了指湿了的那块枕套,又补充道:
“它昨天刚被太阳晒得香喷喷的,这会儿肯定在偷偷委屈。”
我接过纸巾,看着你小心翼翼地,把掉进我睡衣口袋里的爆米花掏出来,放在手心里吹了吹,然后递到我嘴边:
“尝尝?沾了你的眼泪,说不定是咸的。”
电影还在继续,女主角已经蹲在雨里不哭了,只是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肩膀轻轻耸动。
我嚼着爆米花,咸甜的味道混着刚才没干的眼泪,居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滋味。
满地蹦跳的金黄是你递来的糖,我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还没来得及落。
你往身上撒爆米花时带起的风,混着奶油香掠过脸颊,把那些咸涩的泪,都吹成了带着傻气的甜。
你见我不哭了,就开始低头捡地上的爆米花,捡一粒往嘴里丢一粒,像一只在雪地里觅食的小兽。
“其实,我刚才也差点哭了。”
你突然说,嘴里含着爆米花,声音有点含混,“看到男主角把戒指藏在蛋糕里,却没来得及说‘嫁给我’的时候。”
“真的假的?”
我挑眉看你,你上次看《忠犬八公》都眼睛不眨一下,还说“狗狗等得太傻了”
。
“真的。”
你把最后一粒爆米花扔进嘴里,认真地点头,“我在想,要是我准备了好久的惊喜搞砸了,你会不会也哭成这样。”
你指了指屏幕,又赶紧摆手:
“不是说你哭不好啊,是觉得……你哭的时候,我手忙脚乱的,像个没考好的学生。”
我想起去年我生日,你本来订了西餐厅,结果路上堵车迟到了半小时,餐位被取消了。
你站在餐厅门口,手里捧着被挤变形的蛋糕,脸涨得通红,比我还委屈。
后来,我们在路边摊吃了烤串,你把蛋糕上的蜡烛,插在烤玉米上,唱生日歌跑调跑到天边,我却觉得那是最好的生日。
“你记不记得上个月,你修相机的时候,把镜头盖掉进下水道了?”
我突然问。
你愣了一下,随即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