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我现那枚通勤卡不对劲时,秋阳正斜斜切过早餐桌。
你捏着三明治的手,顿了顿,卡套上的地铁线路图边缘磨出毛边。
上周,还崭新的卡面,突然多了一道深痕——像被门禁机反复夹过的印子。
“今天怎么不戴手表?”
我状似随意地拨弄你手腕,那里空落落的。
你总说,赶项目时得戴表掐进度时间,可这三天,你的表都躺在家里玄关的玻璃罐里,表带沾着一点可疑的草屑。
“表带松了,送修了。”
你把最后一口牛奶灌下去,喉结滚动的弧度有点急,“晚上要加班,别等我吃饭。”
你抓起公文包时,拉链头“咔嗒”
撞在金属扣上,声音脆得像一块冰。
我盯着你消失在楼道拐角的背影,手里还攥着你忘带的伞。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可你的公文包侧袋是瘪的——往常这个季节,你总会备着一把折叠伞,伞骨上还贴着我去年贴的小熊贴纸。
其实,我见过那张解聘通知书。
上周三深夜,你在书房翻文件时掉出来的,a4纸边缘被捏得皱,公司业绩下滑,“优化名单”
四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可你第二天,照样六点半起床,对着镜子系领带时,手背上的青筋跳得厉害,却还是转身对我笑:
“今天,项目要上线,得早点去盯进度。”
这几天,你总回来得很晚,西装裤膝盖处沾着灰,皮鞋跟磨得更歪了。
我问起你裤脚的灰渍时,你正用牙线剔着牙缝,漫不经心地说“蹲机房调了整天服务器,地板潮得很”
。
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你西装裤膝盖处投下一道斜纹,那里的灰比别处厚,像结了一层没掸掉的霜。
可我前晚替你收拾公文包时,指尖触到侧袋里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半块干硬的馒头,塑料包装上印着红底白字的便利店招牌——就在劳务市场斜对面,我上个月陪张阿姨找工作时见过,货架最底层总摆着临期打折的食。
馒头被压得扁扁的,边缘泛着点油光,该是你啃了一半又塞回去的。
包装纸上还有道浅浅的牙印,像一只被遗弃的贝壳,静静躺在你装着项目计划书的公文包里,和你总说“在公司餐厅吃了两荤一素”
的话,撞得人心里沉。
那晚,我对着那半块馒头坐了很久,想起你说“机房空调坏了,热得没胃口”
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原来你所谓的“没胃口”
,是把便利店的冷馒头,当成了对抗一整天疲惫的干粮。
昨晚起夜,我看见你在厨房啃那馒头,月光从纱窗漏进来,把你影子钉在墙上,像一棵被霜打蔫的树。
听见动静,你慌忙把馒头塞进抽屉,嘴里的渣子没咽干净:
“饿醒了,找点东西垫垫。”
我假装没看见你嘴角的白屑,转身时,听见抽屉“咔嗒”
锁上的轻响。
今早,你出门后,我打开那抽屉,除了半块馒头,还有一张揉皱的招聘报,“工地招夜班看守”
几个字被红笔圈出来,旁边写着“晚8到早6,管两顿饭”
。
玻璃罐里的手表,表针停在三点十七分——该是你昨晚偷偷调表时,忘了上弦。
雨是中午开始下的。
我提前下班,在劳务市场门口的梧桐树下看见你。
你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衬衫袖口卷到肘部,正帮一个农民工大哥搬水泥袋,后颈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洇湿了衬衫后背,像一幅皱巴巴的地图。
“不是说去加班吗?”
我把伞举到你头顶时,你的肩膀猛地一颤。
水泥袋从你手里滑下来,袋角裂开一个小口,灰渣溅在你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像落了一场微型雪。
“你怎么来了?”
你的声音紧,手在衬衫上蹭了又蹭,却蹭不掉那些灰渍。
旁边的大哥笑着打趣:“这是你媳妇?小伙子真能干,上午帮我们搭脚手架,下午搬水泥,说要挣加班费给你买礼物呢。”
我的喉咙突然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不出半点声音。
雨还在下,砸在伞面上“噼啪”
响,混着你慌里慌张的解释,像无数根细针往耳朵里扎——
你说“就是来附近办事顺路帮忙”
,说“这水泥袋不沉”
,说“晚上真的有庆功宴”
。
可你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是早上我刚帮你缝好的,此刻却垂在那里,晃得人眼睛疼。
我盯着你鞋尖的水泥渍,突然想起上周你说“项目奖金了,给你买了一条围巾”
,可那天我在你公文包现了张pa91nshop(当铺)的回执,上面是你爷爷留的那块老怀表,你说过“要传下去的”
。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