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宫闱,白昼渐短,暮色早早地便为琼楼玉宇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衣。
立政殿内,更是提前陷入了死寂。
魏国夫人柳氏探视完毕,带着满腹的辛酸与无法言说的愤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座囚禁着她女儿的华美牢笼。
殿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内外,也仿佛将最后一丝人气锁在了殿外。
王皇后心力交瘁,白日里强撑着与母亲会面的精神气,在柳氏离去后瞬间垮塌。
她瘫坐在冰冷的凤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烛火,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恨意在无声地燃烧。
最终,她在宫女的服侍下昏昏睡去,眉宇间依旧凝结着化不开的愁苦与怨怼。
夜色渐深,宫灯次第熄灭,唯有巡夜侍卫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打破这片隶属于皇权的、森严的宁静。
一条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壁虎,借着廊柱与假山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立政殿外苑。
此人对宫中巡查路线与间隙了如指掌,动作迅捷而精准,没有惊动任何明哨暗岗。
他目标明确,径直来到一处靠近墙角、白日里曾有花匠简单打理过的花圃旁。
此处泥土尚新,易于挖掘而不易惹人怀疑。
黑影蹲下身,动作麻利地用手扒开松软的土壤,迅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长条形物件深埋进去,随即又将泥土复原,抹去所有痕迹,甚至随手撒上几片落叶作为伪装。
整个过程不过喘息之间,快得仿佛只是夜风拂过地面。
做完这一切,黑影没有丝毫停留,身形一晃,便再次消失在重重的殿阁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立政殿的宫人们开始了一日例行的洒扫。
一名年纪尚小、面色有些苍白的小宦官,被分派到庭院中负责清理落叶、擦拭栏杆。
他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刻意磨蹭着靠近了那处昨夜被动过的花圃。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清扫着周围的落叶,眼角的余光却不断瞟向那片略显异样的泥土。
终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蹲下身,用手中清理杂草的小耙子,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那处的泥土。
“咦?”
他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带着疑惑的低呼。
旁边的宫人并未在意,直到他猛地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指着那刚被扒开的小坑:“这……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那松动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了油布的一角。
在小宦官“惊恐万分”
的示意下,一名年纪稍长的宫人上前,迟疑着将那个油布包裹挖了出来。
包裹入手颇沉,形状怪异。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包裹被层层打开。
当里面的物件暴露在清晨微光下时,所有围观的宫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如同被冻结般僵在原地——
那是几个雕刻粗糙、却能分辨出人形的桐木偶人!
偶人身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闪烁着寒光的钢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偶人的胸口和背部,都用朱砂清晰地书写着当今天子的名讳与生辰八字!
而缠绕在偶人脖颈、手腕处的,是几缕颜色鲜艳、散着独特、浓郁香气的丝线,那香味……分明与失宠已久的萧淑妃平日最爱用的熏香,一般无二!
“厌……厌胜!”
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那小宦官更是如同见了鬼魅,连滚带爬,涕泪横流,疯了似的朝着内侍省衙署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用变了调的声音嘶喊着:“祸事了!
祸事了!
立政殿……立政殿挖出妖物了!
诅咒……诅咒陛下啊!”
凄厉的喊叫声划破了宫廷清晨的宁静,也彻底撕开了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最后一层伪装。
木偶藏祸,毒计现形,一场席卷整个前朝后宫的腥风血雨,就此拉开了帷幕。